褚颀不知道此刻见了发妻该说什麽,只能交代身边人过去问候,他才走出院门,又听阿锺来报:赵家禾求见。
赵家禾把外头的事原原本本说了,末了表明态度:「原是一家人,我和娘子都没有兄弟姊妹,就将小七看作亲弟弟,谁知竟招来这样的闲言。如今这麽一搅和,我们也为难上了。再往来,说不清楚,断了,又像是心虚。」
褚颀一听就知道跟徐字脱不了干系,徐家两兄弟立了大功,徐舒达又一直在营中效力,他们有了张狂的倚仗。
他暗叹一声,惭愧道:「对不住了,这事早该有个定论。」
这样的麻烦,留给他为难去。赵家禾适可而止,不说了,再上前一步,压声将今晚的去向交代了。
褚颀沉默。
赵家禾抱拳,「是我们自作主张,有事一力承担。」
褚颀摇头道:「困兽犹斗,吃了些兵力,仍不容小觑,不要轻敌!」
「大人放心,我们会见机行事。虽说有些冒险,可也值得:只要群龙无首,後边的事就好办了,使个离间计,让他们自己斗去。」
褚颀拽住他,「稍安勿躁,安插的人手会见机行事,不要冒进。」
下午不欢而散,晚上毙命,傻子都会想到是他们做的手脚。
虽说成王败寇,杀完就算赢,可眼前这人极重名声,不好当他的面做得太龌龊。赵家禾说这些话,本就是试探,当即顺着梯子往下,「既然有自己人,那就来个里应外合。大人只管交给我,初四早上见分晓。」
褚颀见他斗志昂扬,加上先前的愧疚之意,斟酌一番,将信符交给他,仔细叮嘱堑龙卫要怎麽用。
赵家禾一一应是。
金信符,沉甸甸的,事成之後指定会收走,那不要紧。他只要抓住这个机会,在堑龙卫里挑几个要紧的人交好,把这事的功劳让给他们,留个人情,将来用得长久。
「大人,今儿是初一,合该团圆。娘子担惊受怕一整年,瘦了不少。办完事,我就不过来了,直接回家,想多陪陪她。」
褚颀笑笑,点头放行。
巧善送走小五,回头就见他站在廊下,痴痴地望着自己。
「我没事,小五给我看过脉。」
她伸手示意他褂子上沾着翻墙蹭来的灰,他会错了意,立马奔下来举她,高高抱起。
她笑着提醒:「别闹,左右都有人呢。」
外边的屋子够住,这院子单留给了他们,可西屋有没成家的阿代和小留,东屋有青桃丶寒梅。
「我不管。夫妻恩爱,天经地义。」
这话很有道理,她笑笑,任他胡作非为了。
他陪她一块梳洗,关了门再说悄悄话:「那小子确实惦记过你,不过,我不吃醋。」
她安心了,顺着问:「你是怎麽想的?」
「你心里只有我,再有千个万个东泰西泰,也绝不会分一丝神。」
她笑着点头。
赵家禾接着说:「我也不讨厌他。这天下有数不清的姑娘,他跟我一样开了天眼,能看出你是最好的那个,也算难得。他是个知道分寸的人,我放心得很。恶心的是那些混球,迟早有一日,我要拿马粪填了他们的嘴!」
她本想顺势说出真心话:她讨厌这里。
他贴过来亲她,她瞬时改了主意,摸着他下颌,温柔浅笑,「家禾,等事做定了,我们往溯州走一趟吧。」
「好!你想去那做什麽?」
「去打脸。有些人从前欺负过我夫君,我想,是时候叫他们懊悔了。」
他听明白了,抬手捂住眼睛,瓮声瓮气道:「这可不像是你了。」
她将手印上去,接着说:「是我!我信的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以德报怨。我们是人,有爱也有恨,不是空心佛。」
他把人抱住,感慨道:「是这麽个理,我这辈子没完没了折腾,没白活:有了你,就是最大的福报。」
她笑着回应:「我也是这麽想的!」
新年伊始,征途漫漫。
褚颀一进门就挨轰,好话刚起个头,就被骂了回去。
「你亏了心,不敢和我说实话,先打发几条狗上前叫唤。她们做了恶人,你再来卖个好,叫我感恩戴德去做小,当我稀罕呢。先吹毛求疵挑错,再来压价,那都是我厌弃了的伎俩。打量我不知道是吧,姑奶奶做了十年买卖,能不清楚这些小把戏?狗屁的玉夫人,老娘姓赵。」
他抓住鸡毛掸子,好声好气求:「我们好好说话,那些人不是我打发来的,有什麽话,我一定会当面跟你说。」
「你娘的意思,不就是你的意思?我有说过要跟着你吗?你们想买羊肉,跑来嫌我卖的萝卜不膻,这不是在说笑话?你也不是个好东西,难道我是什麽见不得人的人,当初是你挑了我去唐家做骡子,我不嫁也得嫁,如今倒寻上我的错,嫌我再嫁名声不好听。呸!你这奸夫哪里乾净,家里还有老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