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起了,这又不是摘星星捞月亮那样的难事,就不该耽误。他立马起身,拉开舱门,刚跨出去,又倒回来唤她:「你也来。」
他伸了手,像是小狗吃惯了喂食,她自然而然地伸手过去,被牵住了才觉不对,想抽回来,又怕用了力他会多想,只好暂且装起糊涂。
好在只是这一段,出了通道他就松开手,领头走在前边。
他跟船家说要买副棋子,新的最好,旧的也行。
船家自然不懂风雅,不过,常年做这行当,偶尔会碰上些丢三落四的人,捡回来不少旧物,兴许能抓住这笔财。他说要去舱房找一找,赵家禾知道常年跑船的人不讲究,屋里腌臢,没跟着去,领她去甲板上透气。
下旬月朦朦胧胧,远处的山影影绰绰。
他居然记得这一带是哪,指着一处凸出的山石,告诉她那里是尖咀崖,再是和河湾,沃草滩……
她等着他说下文,他停住之後一直没开口,神色逐渐变得凝重。
她眯眼细看,不觉喊出了声:「盗贼?」
「是不对劲。」
他快走两步,朝坐地的人踢了两脚,粗声提醒:「劫道的来了!」
靠着船舷打盹的船工马上跳起来,跟着看过去,而後着急忙慌喊船主和同伴,摘马灯,敲锣。
船上有柴刀,有棍棒,有几十人,可惜等到那些尖头船再靠近些,众人心凉了半截——大火把,朴刀,弓箭……
船家原本还能放狠话,等第一支沾着火油的箭钉在船帆上,他立马掉头跑回舱房,抱着个宝贝匣子冲出来,越过人群,直接跳下河,逃命去了。
他跑了,船工自然不会平白无故把命搭进去,有样学样,跟着往船的另一侧跳。
船客们乱作一团,有的尖叫,有的在人堆里乱挤乱冲,会水的不管不顾跟着跳了,不会水的哭菩萨喊老天爷,尖叫呼救命,又不知该靠谁。
赵家禾一直贴着船舷在查看敌情,巧善快跑回舱房,把要紧的东西都包好,再回来找他。
他本打算大杀四方,回头瞧见她紧抓着菜刀,一脸肃杀,突然醒悟:带着她,不该冒这个险。那些人只射了那一枝带火的箭,可见想要的是船,不是人。既然船家无情无义丢下船客,舍了船独自逃命去,他何必费这个劲来守护。
他回头喝止那些只知道哭喊的人,叫他们抓了东西再往下跳。板子不够,他捡起柴刀,用力挥砍桅杆。它一落水,立时就有几个不敢再赌的人跟着跳下去,找它活命去了。
「巧善,上来。」
「不用,我会凫水。」
她没有趴到他背上去,只递了包袱和菜刀给他。
菜刀把上绑着绳,绳子另一头是算盘,她把它插在後腰。她力气不够,把矛给了他,盾在她身上,两人牵在一起,不怕走散。
不愧是他家的姑娘,比方才那些胆小鬼强多了!
他一脚踢碎角落里的酒坛子,再打翻马灯,踩碎灯笼,等船烧起来,再牵着她快跑去船尾,抱好了,一起跳下水。
即便劫船的人想灭口,也得先登船灭了火,才能再追,这就够了。
江面只有这麽宽,逃命的人各自散开,追个三天三夜,不定能完。换作是他,绝不会做这样的赔本买卖,赶紧把船拉走,改旗换漆,藏好了是正经。
走哪都不太平,好好地坐船,又惹上这样的煞,他本是满腔怒火,恨得不得了,想藏在船上,逐个击杀。但人一有了羁绊,就有了软肋,他得学会服软。
跳下水後,这份忍耐有了回报。她不单会凫水,还很会,虽然力气不够,臂展不长,但胜在身子轻盈,划得快,能跟上他并肩前行,还能分出神担忧他,能腾出手,摸他的脸,确认平安。
他故意装得吃力,喘得重,她果然隔一会就停下来探探。
两人一口气游到了水草边才停,他将她拉住,带到身後,先潜下去摸两个石块,朝岸边的草窝丢过去,确认没有藏蛇,才带着她爬上岸。
人不同於船,费劲半天,只是游了一小段水路,回头还能清晰看到船上的火光。他们不敢松懈,坐地片刻,等喘息一平缓,立刻起身寻路。
穿过野草林,上小道,再穿行进山,翻过山头才敢停下来休整。
连日酷晒,乾柴草叶多的是,没一会就搂来一堆。他身上有蜡封的火摺子,还能用,点着了,又砍下一些枝叶和藤,编个罩子,覆在支架上,免得隔老远就让人看见火光。
他身上总是滚烫,折腾这半天,只剩鞋还是湿的。而她的衣衫和头发丝,此刻还能挤出水。
他侧着身子坐着,只趁添柴的工夫偷瞄了侧影,顿时两眼一黑。<="<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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