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知道,故意问:「什麽事?」
她不好意思直说,「七爷说是你拜托了太太。」
他坐不住了,放下筷子,疾声问:「他从哪钻出来了?不读书上进,跑来管这闲事,果然是个没出息的混子。」
她动了动嘴,不知该怎麽解释,乾脆不说了,只看着他。
他实在是憋不住了,誓要把心结解开:「你帮他洗过头吗?」
洗头跟这事有干系吗?
她没听明白,老实摇头,「他身边跟着很多人,用不着我伺候。」
那你是想洗,没洗上?
他酸得牙根痒,哼了一声。
她知道他胸有大志,不甘人下,以为是羡慕这气派,柔声劝道:「这样不好,被一堆女孩围着,长不出男子气概。」
他的脸色果然好了些,扬眉道:「这话有理,你再说几句来听听。」
「他母亲太厉害,反把他养得不谙世事,谁哄他,他都信。在山上那阵,同窗里有那混帐的,有时吓他,有时耍他,回回中计。他常躲起来哭……」
「哈哈,有才!」
难道爱哭也算才华?
她不明所以,接着说:「先是他母亲得罪了人,才有这些事故。刚上山安顿,莫名其妙跑到别人跟前警告训诫,生怕有人惹他欺他,这样做反倒招怨恨。平白无故被指责,本来相安无事的人,也厌烦起来。书院里那麽多学生,没一个愿意帮他,那阵子吃了不少苦。」
「那是他自己废物!你可别心疼,这种孩子,越心疼越娇气,越长不成材。得自个想明白了,才能立起来。」
她摇头,落寞地说:「我不明白,为什麽好人也会做不好的事?」
「不需要明白,管他们呢。你只要牢记一件事:你要听我的,跟我走,这就行了。」
她没有多想,认真回应:「嗯,我知道你是十分可靠的人,我跟你走。我不吃白饭,我能做很多事,有不会的,我可以现学。我也不怕吃苦,我相信只要踏实肯干,日子会越过越好。不过,我不能事事听你的,那成偶戏人了,我不要那样。」
愿意跟他走就成,别的都不要紧。他只剩下一件在意的事,趁热问:「我比梅珍……」
他要跟梅珍比什麽?梅珍是姐姐,他们是要做夫妻的呀。
想到这,她又脸红了,咬着下唇思量:到底是不是他去求的太太?万一是太太的意思,他不得不答应呢?
不对,刚才还叫我跟他呢,还有,好像什麽时候听他说过一句别的,一句很要紧的话。
是什麽来着?
越着急越想不起来。
他还在等呢,她只好顺着答:「你比梅珍能干,梅珍说你是她们家的大恩人。对了,她爹要把大公鸡留给你,养得极好,一条腿有八九两,两条就能吃饱。」
他垂眸闷笑,顺手把另一个鸡腿也撕下来给她,剩下的全扫进自己肚子里。肉吃多了,嘴里腻味,他抓起帕子擦手,反手拿起灶边的杯子就往嘴里灌。
是……我喝过的。
她不好意思说了,人家千里迢迢赶回来,她连茶水都给不起。
她放下碗,起身去找先前那果酒,回头问他要喝多少。
他放下杯子嗤嗤笑,「这玩意,爷们不能喝。」
他从包袱口抽出小酒囊,痛痛快快喝了两口烈酒,而後解开包袱里的小包袱,摸出几样东西,排在春凳上。
「过来看看。」
她端着碗,走过来蹲在他旁边,秀秀气气吃,认认真真看。
「先前考虑不周,那些暂且戴不出去,留着以後用。明儿是正日子,你看哪个合适,就挑哪个。」
「好。」
银簪子招人惦记,也不好戴出去。她拿起桃木簪就要往头上插,他笑着拦了,「明日再戴,要行及笄礼。本不该这样仓促,只是你我都没有可靠的长辈,在这里弄完最好。你替太太寻得良医,太太会感激你,明早叫你过去说话,在她那屋里悄悄地弄。她为正宾,翠翘有司,梅珍做赞者。记不住不要紧,你不用管这麽多,等翠翘来接你,你跟着去就行了。」
「我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的礼。」
富贵人家才有的闲情逸致,他一记起这事,就想为她弄。
唉,好像真有当爹那味了。
「你当好玩就成,这衣裳你带着过去,到了那边再换。回来就说是太太赏的,想穿的时候,便拿出来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