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茹乡,嗯,我那个时候参加学校的社团活动,去那里支教的。你……」
上官聿看着左舟,语气有些不太确定:「难道你是九茹乡希望小学的学生?我给你上过课?」
「嗯。」左舟点了点头。
「不止如此,你还资助了我,从我11岁开始,直到去年……失去了联络。」
「!」
上官聿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努力消化着左舟的话,将左舟上上下下扫了好几遍,才仍是不确定地开了口:「所以,你是丶煤球?」
「……」左舟的脸色立刻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介於上官聿终於想起自己是谁的释然和被自己丑丑的小名糗到的尴尬之间。
「没错,是我。」
左舟父母去世的早,奶奶在家一直叫他乖孙孙,论上来说他是没有家人给起的小名的。
至於会被别人叫煤球,则是因为他小的时候家里条件困难,奶奶身体又不好没法特别精细的照顾他,再加上他那会淘的很,所以经常会把自己浑身上下都搞的脏兮兮的。
尤其是和同龄的小孩子站在一起,就更显得他像没人养的流浪小孩。
久而久之的,也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大家就都开始「煤球丶煤球」的叫他了。
甚至到了後来,学校里丶邻里间已经没有人再叫他的本名了。除了奶奶之外,所有人都只记得他叫煤球了。
所以很自然的,当上官聿第一次来到左舟家里见他的时候,也是被介绍说眼前黑黑瘦瘦的小男孩名叫煤球的。
往事渐渐浮现心头。
9年前,上官聿刚上大一,参加学校举办的贫困山区定点帮扶活动,跟着老师和同学一起去九茹乡帮扶。
原定计划是上官聿到那里的小学教孩子们语文丶数学等基础学科知识,以缓解贫困山区紧张的师资压力。
可刚到那里的第一天,上官聿就听校长说村里有个年仅11岁的小男孩因为家境贫寒丶交不起书本费而准备退学。
据校长说,那个男孩聪明的很,虽然因为总是脏兮兮的而在学校没什麽朋友,但学习却很好,老师讲的课程都能听懂丶考试也名列前茅,退学的话着实可惜。
上官聿不忍心看一个可怜的孩子因为那对他来说并不算多的学杂费和生活费而断送了学习知识丶改变命运的宝贵机会,在考虑了半天之後,便跟校长表示自己愿意资助那个男孩继续上学。
於是,在校方和村里的陪伴之下,上官聿第一次在左舟的家里见到了他。
在上官聿的印象里,自己见到的那个煤球羸弱无比,人如其名确实有点脏兮兮的。
那个男孩明显比同龄人更加的瘦弱丶矮小,并且还很害羞内向,不敢跟人多说话丶交流的样子。
上官聿甚至还能隐约记起他单膝蹲在地上丶环抱住左舟时的感觉,怀里的孩子那麽瘦丶那么小,好像稍稍一使力就会伤害到他。
而他之所以记得这麽清楚,则是因为他这辈子都没有拥抱过那麽瘦小丶脆弱的小男孩。
也是为此,上官聿实在是很难将面前这个比自己还高出很多丶身材健硕挺拔丶还总是微笑的左舟和自己印象中的那个小男孩联系在一起。
「你丶变化很大……」上官聿喃喃道。
「嗯。」左舟点点头,很认真地说。
「那是因为聿哥一直在背後支撑我的生活,让我吃饱饭丶让我有学上,让我丶走到了今天。」
「有一句话我在给你的信里说过很多遍了,但好像当面说,还是第一次。」
左舟说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着上官聿规规矩矩地鞠了一躬,然後热烈地看着他说:「聿哥,谢谢你。」
左舟炙热且专注的目光让上官聿有些无所适从,他做这一切只是因为不想看到一个无辜的孩子失去受教育的机会,而根本没有想过要收获如此郑重的谢意。
因为是在跟随学校组织的帮扶活动中决定资助左舟的,所以上官聿的钱都是转到此次活动主办方指定的官方帐号里的。
而官方则会定时给学校交学杂费和餐费,剩下的钱则由村长转交给左舟的监护人丶也就是他的奶奶,由她来照顾左舟的日常生活。
也是因为这个有官方监管的流程,上官聿在离开了九茹乡之後就再也没回去过,也没再和左舟见过面。
最开始的时候,上官聿每隔一两个月还会收到一次左舟的来信,他也偶尔会回,但後来,随着他学业的忙碌和工作後更加忙碌的生活,上官聿就不怎麽会回左舟的信件了。
「不用客气。」上官聿轻咳一声,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不再与左舟对视。
气氛一时陷入了沉默。
由於刚刚得知的这个信息太过震撼,导致上官聿一时都忘了接下来该说什麽。
倒是左舟,在仔细观察了一会上官聿震惊又复杂的表情之後,主动诚恳且又带着几分可怜地说:「聿哥,你不要生我的气。一年前我考上洛城大学,就很想找到你当面道谢,但那个时候你失联了,留给我们村里那边的电话也打不通……」
上官聿回过神来,意识到左舟是在跟自己解释他为什麽会出现在这里丶并且还是以自己保姆的身份,於是便重新将视线移向了左舟。
「我找不到你,心里着急,就只能想办法从学校这边找。」左舟继续道。
「我打听到你之前在爱心社团做过社长,就辗转了好多个同学和老师,联系到当时跟你在一个社团里关系比较密切的师兄,叫孙庆,我是从他那里得知你……的消息,和你家的住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