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整个村里,只有木家和他有过渊源。」郁危道,「那个老乞丐,恐怕也和木家有些联系。」
至於明如晦为什麽会在这里,他未曾料想,却又不意外。
他的那位师尊是个随心所欲的人。他好像从来没有目的地,会跟着天上的云彩漫无目的地走,走到哪里就在哪里停歇。
或许过去的不知哪一天,明如晦也曾站在他现在的位置。那时这里还是一片荒芜,他漫不经心路过,为木家破解了劫难,设下了灵阵,作为收取的报酬,折了一枝白梅——但那已是百年之前。
凡人没有几个百年。郁危曾经很在意这件事,甚至觉得自己只是明如晦闲来无事收养的一只宠物。自己死掉了,还会再有下一个。
他手紧了紧,又松开,馀光忽然瞥见地上空空如也,蹙眉道:「纸人呢?」
孟凛正站在影壁前面,闻言回过身,寅火符霎时照亮了身後的黑暗,露出纸人僵硬的身形。
他瞥了一眼,并未放在心上:「方才放在地上的。它上面贴的是孟家的定身符,难道还能跑了吗?」
郁危冷淡道:「说不准。」
「自然不会。」孟凛假笑道。他抓起纸人,面上隐隐有些急色,语气也透出些不易察觉的迫切:「既然这里已经没什麽东西,我们去木宅内吧。」
郁危看了谢无相一眼,後者似乎刚从石壁上收回视线,对他笑了笑:「在等我吗?走吧。」
「……」郁危冷着脸嘴硬道,「谁等你,我在看墙。」
谢无相点点头,随意道:「我也觉得这石壁雕得挺好看。」
郁危唰地扭过头。
他很有些不爽地往前走了几步,穿过外院,往天井的门走时,脚底猝然被什麽东西绊了一下。还没稳住身形,下一秒,头顶一团黑影重重落了下来,破风声呼啸,直直往头顶坠去。
时间丶位置,都卡得精准,眼看东西就要砸下来,郁危看起来摇摇欲坠的身形忽然稳住了,腰腹绷紧用力,无需借力便直起身来。与此同时,一截笨重的木头从他面前几厘处飞快地掠过,几乎擦着鼻尖,哐当摔到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然後,他一抬手,接住了门後蹦出来的两人乱挥的木棍,扔到一边,左手一拧,如同打开了什麽开关,黑暗中顿时响起一阵痛嚎:「松松松……松手!」
还有一声惊喜的:「师哥!」
郁危还没说话,邵挽便扑了过来,眼泪汪汪道:「师哥呜呜呜我差点就被吃了!」
「我本来好好地听着故事,突然就跟你们走散了,然後我就遇见了那个吃蜡烛的鬼!」他哆哆嗦嗦地控诉,「它一言不合要吃我,我吓得到处跑,一路被追到了这里,然後丶後它就突然消失了!」
孟白被拧着胳膊动弹不得,怒道:「是我拉着你跑的!要不然你早就傻在原地被吃了,现在就是一堆肥料!」
「哦哦哦哦……」邵挽结巴着,「是他,他说躲在这里,还设了陷阱,等纸人再来的时候就用木头砸砸砸扁它!」
差点被砸扁的郁危松开对孟白的钳制,看着那根一人粗的木头,又蹲下身,摸了摸绊到自己的那根显眼的绳子,道:「好险,差点就没有看见。」
孟白愤怒道:「你!」
郁危站起身,看了他一眼,神色如常,但语气放缓了许多:「但还是谢谢。」
孟白又唰地闭了嘴。剧烈的情绪起伏後,劫後馀生的庆幸和後怕才清晰起来,他闷闷道:「要不是符咒都用完了,我才不至於出此下策。」
邵挽紧张道:「对了,师哥,那个纸人呢?它没跟过来吧?」
话音刚落,就有人拍了拍他。他回头,正撞见谢无相笑吟吟的眼神,对方让开一点,指着身後的纸人道:「你说的是这个吗?」
邵挽:「……」
纸人留下的心理阴影太大,他惊恐地退了几步,被郁危按住了。反倒是孟白眼尖地看见了纸人身上的符纸,兴奋道:「师兄,原来你已经将它控制住了吗!」
与他的激动相比,孟凛神色有些不自然。他隐晦地提议道:「前面还很危险,孟白,你招架不来,还是出去等着吧。」
孟白一愣:「为什麽?我有护身符,不会有事的啊。」
孟凛罕见地表露出些许不耐:「你忘了临行前是怎麽说的了?听我的话。」
他的语气有些紧张,目光不断地望向四周,似乎在找寻着什麽。孟白垂头丧气地哦了一声,正要离开,视线忽然被角落里的一处阴影吸引。
他皱着眉打量着那里,狐疑道:「那里以前……有东西吗?」
话音未落,地上的影子猛地缩了缩,孟白还没反应过来,身侧已经有一阵疾风卷过。郁危反应快得不似常人,头也不回地追了上去,几步翻过窗台,衣摆飞起又落下,如同一抹鬼魅的影,眨眼消失在众人面前。
几乎在他翻出去的瞬间,门窗砰地一声砸了下来,将他们锁在了院外。
「……刚刚那是什麽?」孟白不确定地道,「要追吗?」
孟凛阴沉着脸道:「门被锁起来了。」
木家人是精通手艺的工匠,木宅里竟然处处设好了机关,这一点他们都未曾设防,才会被困在这里。
邵挽心急地去推门,却发现纹丝不动,坚硬仿若铁门。孟凛道:「别白费力气了,木家人这是早有防备。外面的灵阵,木宅的机关,一关关一道道,里面恐怕还要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