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嗯了声:「好像是这麽个名儿,张文莉说的太快了,我没仔细听。」
庄齐讥诮地勾了下唇,冷冷地问:「那哥哥现在听清了,要陪她去吗?」
唐纳言越来越奇怪,他皱眉,面色凝重地看着他妹妹。
他那个心思敏感纤弱,喜欢胡乱猜疑的妹妹。
联想起上次庄齐在医院的表现,他隐约猜到一种可能:「小齐,你是不是不喜欢张文莉?难道她私下说过你什麽吗?」
照理来说不会的。
张文莉不是多事的性格,因为年纪上差了许多,和妹妹接触也很少。而他妹妹,虽然不大喜欢接触生人,但也不会轻易讨厌谁。
庄齐两只手垂在裙子两端,透气的羊绒布料密封在她掌心里,渗进了一层薄汗,体内惶恐的湿气快从眼睛里蒸发出来。
她比不了哥哥,没有一颗方寸不乱之心。
她敏感孱弱,只是一段还没答应下来的邀请,就让她紧张嫉妒,好像已经失去了哥哥一百次。但事实是,她连一次都不能忍受。
在学校的时候,她刻意地对哥哥不闻不问,就是怕自己会失控。
她才不是什麽乖小孩。她不是棠因,也不是静宜,她从小就没有得到过健全的爱,拿什麽养出高雅纯洁的性格?她身上为人称赞的部分,本就是她善意的伪装,是在这个阶层里,安稳生活下去的保护色。
如今连这麽一点,她手心向上从哥哥那里讨来的呵护,都要不属於她了。
庄齐觉得脑袋好胀,她无法亲眼面对这个现实,咬着牙告诉唐纳言:「她没说过我,一直都对我挺客气的。但是,我不喜欢她,很不喜欢。」
「这叫什麽话,你怎麽可以这样?」唐纳言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小齐是什麽时候变得这麽娇横的?这和自己教给她的一切背道而驰,半点大家小姐的风范都没有。
庄齐黑压压的睫毛,最终被那股蒸腾而起的热气熏湿了。
她扭过头,背对着唐纳言站起来:「哥哥就当我酒还没醒吧,我先上楼了。」
「站住!」唐纳言不许她走,尤其不许她就这样走掉,什麽都还没说清。
他站到庄齐面前,刚要开口说点什麽,却看见她在揩眼泪。
唐纳言更不解,他扳过庄齐的肩膀问:「你最近很爱哭,告诉哥哥,到底怎麽了?为什麽一说张文莉,你就。。。。。。」
「和她没关系!能不能不要再提这个名字了,我不想听。」庄齐忽然尖叫着喊出来,说完就捂上了耳朵。
唐纳言一怔,他从没看过这副模样的庄齐,有种近乎凄艳的鲜活生动。她的脸被阴惨的心绪笼罩,却意外地更显明媚秀美,和平时的乖巧很不同。
过了片刻,他嘴里说着「好了」,就要伸手去把妹妹的手拿下来,但一挨上庄齐,她就像触了电似的,整个人往後退了一大步。
她委屈地瞪他,视他为洪水猛兽。
庄齐头好痛,这股昏涨一口吞掉她的理智。
她撅着唇哭诉道:「哥哥不要再碰到我了,你每次碰我,我脑子里都在想别的。我为什麽不喜欢文莉姐?不,我也不是单单不喜欢她,我不喜欢所有接近你的女人,她只是其中一个!不管是她,还是她们,都不会比我更爱你,我说的够清楚了吧,可以别再问了吗?」
真相是如此容易被挑破。现实与虚妄之间,也只不过隔着一张薄薄的宣纸,蘸上一圈眼泪就被浸透了。
她说出来了。
这麽多年的心事,几句话就说尽了。
庄齐觉得好,总算不必再在深夜里,不停地向内心阐释自己,左右互博。她真的应该早点说的,只要不在乎回应,也许根本就没有回应。
像海底地壳发生大规模的上下错动,此刻唐纳言的心里掀起了一场海啸,海面风高浪急。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听力,又怀疑妹妹对於语言文字的驾驭能力,怀疑是她曲解了什麽。那一瞬间,他怀疑起了所有。
他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情绪仿佛一匹还没训练纯熟,却先脱了缰的野马,根本不在控制范围内。
望着妹妹痛苦而倔强的眼神,唐纳言深深地吸了两口气。
他知道,她没有在开玩笑,她说的都是真的。
是真的,但不代表是对的。
唐纳言急於让自己镇定下来,他需要说点什麽来纠正她,否则全乱了。
他绷紧了脸,语气严肃到不能再严肃,抬高声音吼她:「听听你自己说的,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还知道我是谁吗?」
这些年来,无论庄齐犯了什麽错,他都能很平稳地引导和修正,温和地把道理教给她。像这样接近苛责的语气,还是第一次。
言辞越是强硬,唐纳言越止不住的察觉到,自己有多色厉内荏。否则何必如此反常,用这麽大的声音来责骂妹妹呢?是怕自己也不信吗?
另外,最後这句兄妹身份,又是强调给谁听的?
「我就料到会是这样。」庄齐苍白又绝望地笑了下,仿佛自言自语。
说完,她飞快地走到门口,泪眼模糊地弯下腰去穿鞋,接连几趟,脚後跟都没办法顺利塞进去。
好不容易成功了,站起来又是一阵头晕,她扶着柜子稳了稳身形,才拉开门跑了。
庄齐吹着迎面而来的冷风,漫无目的地走着。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好像也没有哪里可以去。<="<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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