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送出来住,其实就是赶出来的。
葛大娘不是村里那些爱生事的姑娘婆子,见蔺九均似乎不想多言,也就收了话头,取了床厚一点的被褥给蔺九均。
蔺九均家的晚饭用得很早,天还没黑就做好了。
秦知夷的饭食是单独在北侧屋吃的。
两菜一汤,用小碗盛着。
其中有一道笋煨火肉,味道极好。
冬笋鲜嫩丶火肉煨得软烂。
用过饭後,秦知夷想沐浴,但身上有伤,冬日里又冷,也不好洗。
好在蔺九均出门前,给她打了桶热水,让她用热水擦个身子再睡。
冬日里沐浴这事,从前都是屋里被地龙烧得火热,秦知夷才敢下池子洗。
以至於她现在在这并不暖和的屋子里,洗得十分艰难。
秦知夷好不容易把这身子擦乾净了,可刚换上衣服,她就发现屋里炭盆熄了。
天刚擦黑,蔺九均从葛大娘家回来,他进北侧屋换了新的被褥,听秦知夷说起炭盆的事,也没歇,就进灶房拿了东西,又进屋里来了。
秦知夷坐在床上,棉衣外裹了新的厚被褥,捧着一碗热水暖手,看着蔺九均拿着工具在床下生着火。
她有些疑惑,「怎麽不烧炭?」
蔺九均头也没抬,说得很是平静,「土墙草屋不通气,这也不是什麽上好的炭,烧上一夜会睡死人。」
……
秦知夷沉默了一会,咽了一口热水,若无其事地扯起别的话。
「我见只有两间睡觉的屋,西侧屋给柳娘子她们睡了,这屋给我了,那现在郎君睡哪里?」
「柴房。」
柴房是木头搭的,虽四处漏风,但适合烧柴取暖。
柴房里还放着一张夏日纳凉的竹板小床,铺上被褥,烧上一盆木柴,勉强能睡。
秦知夷心里仍旧惦念白日里听到柳阙和蔺九均说的话。
她迟疑了一会,迂回地问道,「郎君的字写得这样好,怎麽就要去做力气活赚钱了?」
她心想,单凭蔺九均这一身瘦弱模样,若是不走科考仕途之路,他卖力气会死掉的吧?
蔺九均手里动作停了一瞬,抬头望了眼她,「宋姑娘不是全都听见了麽?」
秦知夷一时语塞,有些恼恨地看了一眼蔺九均。他眉眼微垂,炕下的火光在他瘦削的脸庞上忽隐忽现。
这个书生,说起话来真是好不留情面。
秦知夷并不大关心蔺九均能不能科考,她只关心他家有没有钱。
她怕银镯子不够小半个月的花销,这户人家揭不开锅,除夕之前就把她卖了。
这家人真的是她长这麽大以来见过的最穷的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