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条船就是收鱼的老板了,黑瘦的一个中年男人,下了船就热络得跟其他人打招呼,就是口音有点重,听不清在说什么。
几个人简单聊了几句,就开始忙活了。
提起六个沙袋,四个角的网箱解开两角,绑到中间的位置,把鱼的活动空间缩小,这样还不算够,鱼是特别灵活的生物,在横上一根碗口粗的竹竿,把沉在海里的渔网拉出来,直到所有的鱼都聚拢在一起,隐隐浮出水面,不停扑通溅起水花。
几个人都是干活的好手,熟练得不能在熟练,配合起来相当默契。
江家两兄弟用大网兜把鱼盛出来,一根圆木穿过杆秤,压在他们两个的肩膀上,圆木下是网兜装着百来斤重的鱼,还在不停漏着海水。
刘文德在掌秤,在秤平稳之后,冲姜潮生念出一个数字,姜潮生赶忙记下来。
盛过重量的鱼,在倒到收鱼老板的船舱里,船舱里不仅有海水,还时刻充着氧气。
姜潮生记下的数字越来越多,他开始有些站不住了,江归帆的肩膀一直没歇过,还要来回的舀鱼倒鱼,累出来汗不说,肩膀怎么受得了。
几个人干活也不时闲聊几句,姜潮生一直没说话,这会儿突然插了进去,“哥,换我来吧。”
这个声音一出,几个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江归帆没说话,江文州愣了一下,然后毫不收敛的大笑,揶揄道:“你哥抬得动,你抬得动嘛。”
‘你哥’两个字,他咬得格外重,还意有所指的看了江归帆一眼。
姜潮生不懂他在笑什么,很是认真,要证明自己的语气,“我当然抬得动。”
他确实着急,让江归帆一直忙碌,自己在这光动动笔,他想替江归帆…替老板干活也没错吧。
这下连刘文德都笑了,冲江归帆调侃道:“哪里找来的,那么会心疼人。”
他们笑,也是因为觉得新奇。
江归帆一直都是被他们当弟弟的存在,还是一贯话少面冷的人,听到有人用那么腻歪的语气喊他哥,江归帆还习以为常的样子,自然觉得怪异、好玩。
姜潮生听到‘心疼人’这三个字,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怔愣住,他这个反应,让其他人笑得更大声,江归帆也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江归帆看来的目光似乎格外灼热,像要把他看透,姜潮生隐隐耳根发烫,神情很不自然。
江文州更加不会放过他:“这么大小伙子还不禁逗啊,会心疼人,多好的品质,夸你呢……”
“好了。”江归帆打断道:“别逗他了,继续吧。”
姜潮生听到声音,却莫名不想看江归帆,垂头看账本,手里紧紧攥着笔。
重新忙活起来,姜潮生这回没插话了,认真记录鱼的斤两,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偷偷看了江归帆一眼。
江归帆在弯着腰拉渔网,压根没有抬头,在他看过去的那个瞬间,却好像停顿了一下,稍纵即逝。
终于把网箱里的鱼称完,江归帆冲姜潮生招招手,“啤酒拿过来。”
姜潮生慢半拍的意识到江归帆在跟他说话,眼睫抖了一下,哦哦两声,把装啤酒的桶提了过去。
江归帆接过来,每个人扔了一瓶,刚好分完,没给姜潮生。
江文州拉开啤酒环,拽住姜潮生的后衣领,笑道:“你那么关心你哥,你哥都怎么连个啤酒都不给你喝。”
姜潮生现在怎么会听不出来‘你哥’两个字在笑话他,他烦死了,这让他以后怎么喊江归帆啊。
还有,他真想回头告诉他们,江归帆不给他喝啤酒,但江归帆会给他买一箱优酸乳,啤酒算什么,是他不喝,不是江归帆不给。
“来!我的啤酒给你喝。”江文州往姜潮生手边一递,硬要塞给他的架势。
江归帆微微皱起眉,走上前,拿掉姜潮生后衣领上的手,手背挡开那罐啤酒,“他不喜欢喝这个。”
姜潮生往江归帆身边移了移。
“喝不喝试试才知道,你知道人家不想喝。”江文州扯着嗓子说。
江归帆看过去,“你想喝吗。”
姜潮生微微扬起下巴,摇头。
“哥。”江归帆又面向江文州,语气冷冰冰的。
江文州咂咂嘴,小声嘟囔,“还护上短了。”
接下来注意力就没在姜潮生身上了,他们聊得大多数还是鱼的事,不同鱼收购的价格,涨了还是跌了,或者不同鱼的存活情况,吃鱼料多不多一类的,还掺杂着小部分生活琐事。
姜潮生站江归帆身边,听他们说话,偶尔走个神。
也没聊太久,差不多到晚饭的时候了,结束的客套话一说,就各自开船离开了。
看着船都开走,姜潮生率先收回视线,把记东西的本子递过去,不自然的语气,“给。”
江归帆掀开看了看,嗯了一声,边走边说,“晚上想吃什么。”
江归帆无所谓的样子,后头的姜潮生别扭得不行,半天不想说话。
江文州说得哪些其实还好,他并不怎么在意,刘文德简简单单的心疼两字,才叫他坐立不安。
先不说他意识到自己真的在心疼江归帆这件事有多让他不自在,再者说,江归帆还知道了他在心疼他?他一想到这个,就莫名的烦躁起来,好像被人看透了一样无处遁形。
姜潮生不懂,这种叫做难为情的心态,他只知道,他现在不想面对江归帆。
“鸡肉面条?”
“不,要吃米饭。”
江归帆身上被溅了很多海水,回来就先洗了个澡,出来之后,一眼就看到菜板上码得整整齐齐的生菜、土豆、腊肠,还有一条冻得僵硬的鲳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