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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 章 漂（第1页）

青冢察觉到赵世秋的气色有些不对，思维也出现了恍惚。他急忙示意清风扶着赵世秋先撤，自己则和青丝游向边上的一个下水道出海口。栅栏门外有日本人在喊话，还有光柱不时扫过。看来，网已张开，正等鱼儿入网。

青冢在门上挂一颗手雷，拉出拉线，再脱下一件衣服系上，接着又示意清丝在附近再设置一处绊雷。然后他将手里的衣服放在水里，让它随水流飘荡。做完这些，他俩立即回身追赶清风去了。

走出十几米，衣服在水的推动下，拉脱了拉线，手雷被引爆，随即就有枪声如爆豆般响个不停。不过，他们已不去理会这些了，可以看出，对方正全力追杀自己。还好，清风引导的这条密道确实隐秘，让他们如游鱼般从天罗地网里逃脱出来。

一行人来到了青帮的一处秘密码头。清风在这里自有他的门路，但对于赵世秋体内的毒，大家还是束手无策。赵世秋执意不愿再连累别人，因为他们都已经成为烫手的山芋，谁接手都可能触霉头。

“事已至此，就让我从海上来，再回海里去吧。况且在那里有我思念的人，他们还等着我呢。”

清风泪流满面，心中万分不舍。但是，各人心里都清楚，他们这种隐秘战线上的搏杀就是这般残酷，时时刻刻刀尖上行走，生死早就已经放下了。

这是一条行运内河的帆船。它绝对跑不过日本人的巡逻艇。青冢看了一眼天边涌起的乌云，这时风变得咆哮起来，浪头凌乱地在眼前翻涌，他环视了一下三人，清风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义无反顾地扯起了帆。幸亏他在海边长大，这事做起来像模像样的，青丝帮不上一点忙，正抱着一根柱子，已经是呕吐不已。青冢在赵世秋的指导下，勉强掌着舵。此时江面上就只有这一艘扬帆的船，显得非常地突兀。日本人的炮艇立马发现了它，直扑了过来。浪涌得非常厉害，炮艇并不能赶上。眼见两船还渐行渐远，日本人直接开了炮。还好炮弹没有准头，只是把船帆打出几个洞，风太大了，帆布立马被撕破。于是船就像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瞬间撒起了欢。

“快砍断帆绳，这样下去船会翻的。”赵世秋大声疾呼。

青冢发现这时掌舵已失去了意义，于是跳到船仓里寻来一把板斧，疯狂砍起了帆绳。风凶浪急，人站立不稳，加上只有蛮力技术不熟练，搞了几下，竟把桅杆砍出几道深深的裂痕。这是什么时候？哪容得这种失误，风几下就把杆子给吹倒了。

只听咔嚓一声，船差点翻了个底朝天。清风奋力扑了过去，抢过斧子几下砍断了桅杆，大家才逃过一劫。可就在众人勉强站稳，回过神来的时候，日本人的一梭子机枪子弹扫了过来。清风一个措不及防，腹部被划开一道口子。

船就像巨人手中的玩具，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这时浪头如小山一般压来，青冢拼尽全力，将所有人拖进船舱，把舱门封闭起来，现在只有听天由命了。日本的巡逻艇面对这样的场面，也只能选择放弃了。

不知道这场风暴最后是救了他们，还是害了他们。船迷失了方向，孤零零地漂在远离陆地的公海上，桅杆也折了，船里的日用补给，不知道能够维持几天。最糟糕的是，赵世秋发起高烧，出现呕吐，神志也时好时坏。

“沁兰，我们又见面了。这些是你的朋友吗？这些年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啊！。我怕是不行了，你别难过，照顾好自己。唉，这块怀表随我多年，如今你留着吧，做一个念想。”赵世秋在说着胡话。

青风握着恩人的手，感到他越来越虚弱，知道已是时日不多，不由得心如刀绞。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日后如能见到你亲人，我一定代为转达。”

“不必了，把那块表保存好就行。再有，我有一个儿子，和你一般年纪，若你有机会见到他，告诉他，他的父亲是个怎样的人。我在他身上花的时间太少了。”

青风握着手里的怀表，把他的这些言语视作临终前的回光返照。他心里清楚，自从决定和赵叔站在一起，他的政治取向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已经看清了那些成天喊着追杀共产党的人，实际上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看着赵世秋的遗体在夕阳下越漂越远，清风感觉，自己的魂也被带走了。

接下来三人面对的是，越来越紧迫的生存问题。淡水和食品已经耗尽，而清风腹部的枪伤也感染了。他们唯一的希望是遇上外海航道上的远洋货船，然而，谁都不知道能不能撑到那一天。特工的训练让他们时刻保持着旺盛的求生欲望，但当人真正面对死亡威胁时，会放弃很多东西。

清风开始放弃了，这是可以理解的，当一个人腹腔感染的时候，那种痛苦论谁都是无法忍受的。刀口舔血的生活，随时失去生命的心理准备还是有的。可即将与生死与共的伙伴诀别，又让彼此实在心有不舍。

“我撑不下去了，可你俩得活着，还有太多事要做。刀磨了这么久，不能在这里折了。世上还有太多的恶，正要你们去铲除呢。”

“大哥答应你，不到最后一刻，我俩绝不放弃。为了那些该杀和不该杀的人。”

“我这里有一串小木鱼挂件，是小时候妈妈做给我的，也是证明我身份的唯一物件，如果有机会你们能回我老家，把它交给族里的人，也算是我魂归故土了。”

接着青风示意青冢把头凑过去。青冢把耳朵附在他的嘴边，只听到他最后说了句

“用好我这副皮囊。”

青冢一开始没明白，等回过神来，一脸惨然。他是在说自己这一身肉吗？人不能总没有吃的，在海上除了钓鱼别无他法，而钓鱼就得有饵。

青冢思量着：他的意思是，让我用他的肉体作饵钓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