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主簿一只手对李捕头示意无事,同时一脸无辜地问:
“不知裴场主可是认出了其中某人?”
“老子那天和师弟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没在现场,怎么认!”
“其他在场的人,谁能说出他们中某人的具体身份?或是提供证据线索?”
大家你望我,我望你,只觉得那天的“江湖义士”一个个脸生无比,不像本地人。
赵大胆让三壮松手,再望向田镇尧。
田镇尧长了一张国字脸,额头宽大,剑眉星目,嘴唇厚实,一头短寸根根站立,好似钢针一般,淡淡的络腮胡衬托着硬实的下巴。
他身为先天高手,又做了湘城第一帮派帮主多年,横江鬼这个绰号可不是浪得虚名,是他靠一人一舟血染湘江的壮举生生打出来的!不管是声名,还是本人气势,田镇尧都能吓得小儿啼哭。
只见他此时上前给赵主簿整整衣领,皮笑肉不笑地说:
“我五鬼帮和问天盟的仇怨人尽皆知,屠儿既是场主,也是我们五鬼帮的堂主。如今他被陌生人围攻,问天盟嫌疑最大,赵主簿,你说对不对?”
“对,对”赵主簿脸上溢出了汗珠。
“秉公办案?说得好!我相信你会给我老田一个交代,否则,你对上面也交代不了,赵主簿,你说呢?”说到这,田镇尧用力拍了拍赵主簿的肩膀。
“是!是!”赵主簿硬着头皮回答:“田老大放心,回头我们一定派人去提审那问天盟,绝不放过一个坏人!”
“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田镇尧冷笑地凑向赵主簿耳边低语:
“有的人,要识时务,一旦押错了宝,站错了队,哪天突然发现问天盟没了,那跟着一起没掉的人,可不会少。”
望着赵主簿一头冷汗,田镇尧哈哈笑了一声,然后回过头也拍拍赵大胆的肩膀,低声说道:
“问天盟的事再忍一忍,等到明日!”
说完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瘸子,对赵大胆说:
“接下来你还要处理家事,我就带着帮中其他弟兄和衙门的人先走了。”然后看着赵主簿:
“这山猪事发后便失踪了,你说是吗?”
赵主簿哪还看不出他们的意思,与李捕头对视了一眼,然后在山猪惊恐的叫声中把他留了下来。他们向赵大胆抱抱拳,便带另外两名从头到尾不说话的捕快转身离去。
旁人都走后,赵大胆深吸一口气,走到床边,对着上面躺着的瘸子大喝:
“瘸子!是个男人,就敢做敢当!刚才山猪说得那些,你可承认?”
那胡瘸子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能咧着嘴笑。
他无声地笑着,整个人不停抖动,鼻涕眼泪直流。他死死盯着赵大胆,嘴唇一张一合,也不知说了什么,接着,仿佛全身都被抽去气力,脖子一歪没了动静。
“老胡!”“爹!”
他的妻小在一旁惊恐地叫着。
三壮走上前去摸了摸他脖子,然后在旁边恶狠狠地吐了口唾沫:
“呸!断气了!真他娘的便宜了这老贼!死得倒是轻巧!”
如今看见害死义子和弟兄的主谋在自己眼前死去,赵大胆却没有感到一丁点儿的高兴。他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在不知不觉中,已被泪水浸湿了双眼。
接着,堂堂赵当家,竟在全体弟子面前嚎啕大哭起来。两场子弟感同身受,一个个也情不自禁地抹着眼泪。
“呜呜呜!你们都是坏人!”
瘸子那五岁多的儿子冲到赵大胆身前又踢又打,还一口咬了下去。
“小兔崽子!”
周围几人大怒,就要过来收拾,被赵大胆制止。见胡夫人惊恐地把小孩抱开,赵大胆对大家说:
“不论瘸子做错了什么,家人是无辜的。”
赵大胆也不在乎对方能否听懂,盯着那满脸仇恨之色的孩子说:
“你父亲做错了事,害死了自己弟兄,所以他今天的下场是咎由自取。无论你有多恨我们,希望以后能堂堂正正做人!”
……
有人杰照看,赵大胆让多日未归的众徒弟赶紧回家,约好明日帮战之前会合。而平铨则继续留下来协助大家寻找销肉渠道。
这时,天空飘起了蒙蒙细雨,人杰接过弟兄递过来的蓑衣,为父亲披上,然后把疲倦的父亲背在背上。父亲说,回家前得去禹府一趟,和东家谈两句租金的事。
走在路上,人杰心情很好,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刀法更强了。要不是需要抱着父亲的腿弯,他都舍不得松开刀柄。
这时,人杰耳边传来父亲的问询声:
“儿子,你有听清瘸子最后说了什么吗?”
“没,但大概能猜到。”
人杰耳朵和凡人一样,没有什么不同,但他当时注意力也在瘸子身上,所以用眼睛能清楚地看到对方的口型。
“他在说什么?”
“成王败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