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再来一盏杜康吧。」客人拿出四十两,「多的可喝不起了,我没那麽多银子。」
少年郎愣了一下,随後看向她身上的衣料,他自是有几分眼力的人,虽然认不出她穿的是什麽料子,但这波光粼粼的纱裙,一看就十分名贵。再看她身上的配饰,哪个珠玉是掺了假的?
这样的人,说她没钱?
像是猜出了他的困惑,客人指了指垂在身侧的那条珍珠腰链,只见珠链的末端少了一颗珍珠,只留纯金的珠托,「初来此地,身无分文,只得典卖一颗南珠用作路费。」
少年郎看着那整整一串极为珍贵的南珠,挠了挠头,没再追问下去,「姑娘既同是好酒之人,我便再赠姑娘一盏酒,只不过那是我自己新酿出来的酒,还没取名字,刚好姑娘帮我试试口感如何。」
客人弯了弯眼,「那就多谢老板了。」
「不用客气,我叫白东君,就当交个朋友。」白东君爽快极了,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快意畅然。
「好巧,我复姓东方,名既白,和白老板的名字听起来颇为有缘。」
不知东方之既白,这名字颇有意境,只是用作姑娘的名字,却有几分迥异。
白东君折回酒窖取酒,东方既白端着那杯桑落不紧不慢地啜饮着,目光透过窗口继续看对面的屠夫剁肉。
这杀气腾腾的刀意,哪是剁猪肉,怕是剁人肉出身的。
白东君取了两盏酒回来,正欲和东方既白聊天,一阵马蹄声忽然从街上传来,在这寂静多日的龙首街上显得十分突兀。两人视线朝外一瞥,只见一辆马车冲在最前,身後还有八位骑马穿着软甲的侍从。
前几日刚下过雨,地上皆是水潭,马车踏起一地水花急奔而来,车夫的一声长吁之後在酒肆门口停下。
东方既白微笑道:「看来白老板又有客人了。」
白东君忙走出去招呼,将那一伙人迎了进来。
酒肆里的声音顿时有些嘈杂了,东方既白坐在临窗的位置,每个人走进来的时候视线都若有若无地从她身上停了一下。她生得不落凡尘,美人在皮不在骨,她骨相是极美的,辅以凝脂白玉般的皮肤和精致柔美的五官,一般人难免要被勾了心神。
马车上下来的人是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身形高大,面容和善,只是左边的那一抹眉毛,却是白色的。他进门的时候先是朝东方既白的方向扫了一眼,诧异之色一闪而过,随後莫名凝重了几分。
新到访的客人明显比她要豪爽得多,五百两银子将那十二盏酒全点了一遍,甚至因为他们几人脚上带泥弄脏了酒肆的地面愿意付双倍的价钱。
东方既白心想,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一次性点了十二盏,这店里一没跑堂二没後厨,所有事情都得当老板的白东君亲自去做,他又一次进了酒窖,留下这满堂的客人。
停在身上的视线那麽多,可东方既白的目光依然落在街对面的屠夫身上,仿佛看入了迷。一个风姿绰约的姑娘盯着满身横肉的屠户,这场面显得十分诡异。
「别看了,再看,眼睛就不能要了。」薄嫩的唇在精致的酒盏边抿了一口,东方既白一手托腮,另一手放下酒杯後不自觉地摩挲着搁在手边的伞柄。
「手下人未曾见过姑娘这般衣着打扮,有唐突之处请姑娘见谅。」那白眉男人起身客气地行了个告罪礼,不等东方既白回话便放下手负在身後,道:「姑娘好似不是中原人?」
「不是又如何?北离好似没有规定非中原人不得入境吧?」东方既白淡淡地回道。
「失礼了。」白眉男人见她并不愿搭话,识趣地又道了一声歉便坐回去了。
男人回座之後那一桌的人仍旧在窃窃私语,话题不外乎这家不寻常的酒肆,还有东方既白这个不寻常的客人。
侍从中有人不解:「大人为何对那姑娘如此客气?」
「你不懂。」白眉男人馀光轻轻扫过东方既白坐的位置,随後低声道:「若我猜的不错,她身上穿的应该是鲛绡。传闻鲛绡是由居住在南海龙绡宫的鲛人纺织而成,非常名贵稀有,乃御贡之物。若真是鲛绡,只怕此人我们得罪不起,现在最好祈祷它不是。」
那一身波光粼粼的布料,一群没见过鲛绡的人越看越觉得像。
鲛绡?
侍从中有一个男子偷偷打量了一眼东方既白,世上真有鲛绡这东西?也不知道这人是什麽来历,得传信给风华打听打听。
第2章吃肉的朋友
◎它是神鵰荧惑的後代,是东海上最凶猛的飞禽,主人为它取名劫海,遇上它的人便是遇到了劫。◎
等到白东君回来,那些人话题的重心已经转移到了龙首街突然开出来的这家酒肆身上。十二盏酒依次放下,每个酒壶上都刻着精致的酒名,看起来倒有几分价值二十两银子的味道。
白眉男子一拍身旁的凳子,「老板,我们一人一盏还多出一盏,不妨坐下来一起喝?」
算上门口的车夫还有马车上没下来的人,的确多出一盏,白东君只微微犹豫片刻就坐了下来,「那就不推辞了。」
白眉男子有意向他套话,可白东君单纯得仿佛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少年郎,一杯酒下了肚,提起自己的酒肆甚至有些气恼,「我就纳闷了,我这地契千真万确,在这里开酒肆也是诚意经营。可才来没几日就有人来捣乱,让我从这里滚?你说气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