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口一处女儿家的香闺,不过也没人住,布置来掩人耳目罢了。红罗休息了片刻,起身去桌前点灯。
烛光照亮暗室。
沈应还撑在地上喘得不行,红罗怕他真的出事,忙把他扶到床上。沈应撑着床沿缓了半晌,才渐渐回转过来。
红罗端水给他:“何必这么费劲?差点连命都送进去,也值当?”
沈应接过茶盏连饮两口,用袖子擦着唇边水迹说:“你懂什么,用兵之道,攻心为上。若能不伤性命夺回城池,费了我这条命又如何?”
“哟哟,真伟大!你肯为这般百姓牺牲,那陛下又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沈应骤而烦躁。
“我的沈大人啊。”红罗拖长声音,“人心只有一颗,你分给了天下人,又哪里还能再分一颗给你的心上人。”
沈应捧着茶盏没有说话。
他静静盯着茶水里倒映出的自己,恍惚又在水波中看到霍祁的面容。
他能为霍祁再做什么?
过了许久,沈应才淡淡开口:“此遭京城受难,却帮他认清了朝中奸佞,等京城之困得解,他只需要一个个处置过去。头一个便是先帝多年来的心头大患霍岭,剩下的便是那些依附霍岭的臣子,还有原本将成大患的义军……”
沈应笑起来,笑容里有些自得,也有些可惜。
“若不知变通,只怕又要……只怕要十多年才能将这些人一网打尽,如今不过短短半年,陛下已经将他所有的敌人都放到了铡刀之下。”
“他何须要我来担忧。”
沈应的声音缥缈,像一缕随时都会散去的烟。
红罗瞠目结舌:“你是说……”
“我说什么?”沈应抬眸。
“什么也没有。”
红罗立即闭上嘴巴,皇帝陛下的心思不是他可以揣测的。不过他心中对伴君如伴虎一词似有了更深的认识。
忽而又想起文瑞和武柳,这两人也不知现在是生是死?若活着,红罗只希望他们从此能逃离这庙堂宫闱的明争暗斗,从此遨游天地间。
屋内忽然安静得让人难以忍受。
红罗在这里呆得难受,动了动身子扯着脸劝了沈应一句:“你、你也别想太多,早些休息吧。”
说完便溜出去了。
沈应独自留在屋中,端着茶盏呆愣了半晌,幽幽叹息一声。
沈应潜入城中第二天,陈宁便带着兵马赶到。倒很是殷勤,想来也是,他在金陵算是得罪过沈应和霍祁,出卖何荣也不知有没有挽回来他在霍祁面前的印象。
这会儿再不殷勤点,哪还有出头之日。
其实陈宁是水军出身,擅长的是水战,本来京师与同府是以运河为界,隔江相望。若能夺下江面,便可直抵京城。
这正是陈宁效力的好时机。
偏连日大雪江面结冰,倒叫陈宁这一身水战的本事没了用武之地。从金陵之战陈宁就看出霍祁看不上他的陆战水平。
这回陈宁虽然来得快,但看到结冰的江面,心也便凉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