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故意喝的。
发生下午那种事,小孩儿一晚上没有跟他说话,眼神游离,脑袋也不敢抬起来,又怎麽敢在他离席地那一小段时间喝酒。
如果喝了,那一定就是为了躲。
喝醉了谈迟就不会拿他怎麽样,喝醉了就不用在车上度过那段连手脚都不知道怎麽放的时间,喝醉了就可以假装什麽也没发生,第二天依旧一如既往地生活了。
倘若谈迟不给他装傻充愣的机会,说不定还会想要回家,跟他说,小谈叔叔,你看我是不是好久没回家了啊,我想我爷爷了,得回家跟他待两天。
谈迟想着想着,很轻地笑了一声。
他觉得对曲榛宁实在是很了解,脑内已经模拟出很多之後小孩儿会做的事情。
但如果他假装什麽事都没发生,曲榛宁很可能会接着乖乖留在他家。
乖乖的,假装没有那件事。
谈迟有时候觉得这样就好。
曲榛宁是个笨小孩,学习尚可,恋爱却总是不开窍,运气也不大好,明明看起来很招人喜欢,但除了谈迟之外,另一个真正喜欢他对他好的那个人似乎还未出现。
作为竞争对手,谈迟觉得另一个人永远不出现就好了。
他不需要做任何事,曲榛宁就会留在他这里,像一只永远需要庇护和呵护的小动物,永远留在它温暖的巢穴。
那种稳定的平静,谈迟并不想打破。
但也有一些时候,譬如感受到互相触碰升高的体温,以及这样安静胡作非为也不会有人知道的夜晚。
谈迟想要打破那层隔在两人间的隐形的玻璃。
他总觉得曲榛宁需要保护,他们的关系又与众不同,主动出击十分欠考虑,应该等待曲榛宁慢慢开窍,把希望一点点递到他手上。
可等待曲榛宁开窍是一件过於煎熬的事情,煎熬到,他想要否定这件事本身,会问自己该不该接着等。
哪怕玻璃碎掉,曲榛宁自身也可能受伤。
路旁的灯光被谈迟的身影遮挡住,小部分亮光透过挡风玻璃落在曲榛宁的手臂上,照得他的皮肤很白,不规则的影子笼在他身上,层层交叠,像是压在睫毛上,让他不能将眼睛睁开。
暗影中,睫毛更浓密了一些,睡着的样子很乖。
谈迟站在旁边,垂着眼眸,看不清神色。
但他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就是注视曲榛宁。
不知道用目光审视过这张面孔多少次,谈迟终於抬起手,像刚才在餐馆中想做的那样,将手指落在了曲榛宁的脸颊。
皮肤是微微发凉的,触感很软,软得一塌糊涂,谈迟甚至不知道有没有真的碰到他。
手指停在了脸颊,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
但它并未远离,只是稍稍避开了些许,顺着曲榛宁面容的轮廓而上,路过他的鼻梁,眼角,最终停在眉梢末端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