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幼时有战功赫赫的父母,少年时有平步上云霄的兄长,护着他半生顺遂。
要非说有什么坎坷,那都是在裴昭离开长安时他自己硬生生作死创造出来的。
“看来是我太思念兄长了,把不知道哪里看的话本子情节都加自己身上了。我这书啊,都看杂了。”
旁边谢相思已经睡着了,睡得很沉,呼吸也很沉。看着看着,裴缓也有些犯困,但碍于马车内部装饰实在是太简朴,睡得不舒服,他硬生生撑到回客栈。
一进门,裴缓就见孟云客坐在大堂里等,满面的焦急,待看到安然无恙回来的他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我听手下说你带人出去了,还好你没事。”
白照扛着睡着的谢相思上楼了,紧跟着的护卫提着两个脸罩着黑布的人进来,孟云客问:“这是怎么回事?”
裴缓困得眼皮耷拉着:“之前在盖州城刺杀我的人,抓到了。”
孟云客神情一紧:“什么?你被人刺杀?你怎么没和我说?”
“你和我兄长是一类的,我说了不得被你念叨到长安啊,我没事了。桑明——”
“属下在。”
裴缓打了个哈欠:“去审审,我先睡了,折腾这么久皮肤都不水灵了,得好好睡觉补一补。”
“是!”
裴缓脚步慢腾腾地上楼,今日注定要在这儿过夜了。
孟云客离长安办事是微服出行,随行人不多,但都是府内的亲信,他吩咐手下去附近守着,别让任何人接近刺客。
落日下沉,暗夜将来。
谢相思是在下半夜醒来的。
她每次脱力之后再睡着就会睡得特别沉,醒来时四肢像是灌了铅。
她捶了捶腿,抻了抻胳膊,从床榻上翻身下来,拽着茶壶灌了半壶凉茶水,人彻底清醒。
小镇的夜格外宁静,耳边没有听到裴缓叽叽喳喳心声的吵闹,他应该已经睡熟了。
一想起裴缓,她就能听见怦怦怦的心跳声,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自己的,跳得很热闹,很快乐。
谢相思拿水揉了把脸,将刀上的暗线重新缠好,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裴缓的门口,白照脑袋抵着墙,站着睡得香,平时守夜的桑明并不在。谢相思如今已经是怀王府第一护卫,几下就问出了桑明的去处——客栈后面的柴房。
柴房外三步一岗,守得严严实实。
谢相思刚到柴房,就听见里面传来忍痛的闷哼声,过了许久桑明出来,携着一身的血腥气。
“这两人骨头还挺硬。”
桑明抬眼看到她:“欸,谢护卫怎么过来了?”
“睡醒散步能活八十八。”谢相思往门里看,“那两人什么也没招吧?”
“正是呢,我让手下给他们灌了药,等一会儿再去审审。”
“不如让我试试。”
“这……”桑明有些犹豫。
“解忧帮有规矩,出卖雇主相当于背叛解忧帮,一旦被发现是要被尽全帮之力抓回去处死的,他们为了活命,不管你怎么问他们都不会说实话。我也是解忧帮的人,我有办法能让他们开口。”
桑明点头,让开路:“那谢护卫请吧!需要什么工具尽管说。”
“不用了。”谢相思的手抵在门上,回头看了桑明一眼。
桑明招呼守卫:“都往外撤五步。”
一时间柴房周遭只剩谢相思一人。
“谢了。”谢相思推门进去,里面的血腥气浓重得她眉头皱起。
陈大帅和慕云两个人被捆得严严实实,光看脸和身上倒是一点儿伤也没有,不知道吃了什么灵丹妙药,面色红润不苍白,但配合着血腥气,这么完好无损的看着更瘆人。
他们受的都是内伤。
谢相思不解:“这套审讯人的法子可真阴毒,这不像是一个普通护卫会做的事情。裴缓身边的人真的都很神奇。”
慕云眨了眨眼皮先醒过来,瞧见谢相思来表情怨毒得很,挣扎着要扑过来,却牵动伤口呕了一口血。
谢相思叹了口气:“别动了,再动就要吐血身亡了。”
说话间陈大帅也醒了过来,他看到谢相思先是惊喜,再然后笑容僵在脸上,神情落寞。
她无意间又伤害到了一颗普通少男心。
“我长话短说。”谢相思找了个堆在角落里的破垫子扔在地上,盘腿坐在他们对面。
“咱们都是解忧帮的人,帮内规矩懂的都懂。接单的价钱越高,危险性就越大。你们既然敢接刺杀怀王的单,应该都是急需钱吧,比如欠了赌债,要帮人赎身等等。”
慕云咬紧牙关安静下来,只有血从嘴角溢出,陈大帅的脑袋则垂得更低。
“有我在,人呢,你们肯定是杀不成了。你们为活命不肯招认,想着任务搁置之后会有其他师兄弟接手就能救你们了,可三院的人都是什么人,不用我多说了吧!你们是竞争关系,他们怎么会管你们死活,那这条路就堵死了。”
谢相思慢慢悠悠地说,同时观察二人的表情,见二人有所松动,继续说:“你们等不来他们,又因为迟迟不招认没了用处,到时候就会被怀王这边弄死。如果招认了,那出了王府门就会被解忧帮下追杀令,也是个死。现在你们人在悬崖边,四面都是刀枪,怎么都活不了了。”
谢相思长长地叹了口气,颇为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