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姬清没有立刻答应,撒娇道:「姬清哥哥,求求你了,就带我一起去吧,我保证乖乖听话,不乱跑。」小丫头抱着姬清的胳膊,死缠烂打不放手,连心心念念的点心都顾不上吃。
姬清虽然觉得问题不大,但季榛榛到底是陆景深救的,他突然要带出府,还是得经过陆景深的同意才行。
於是,施针的时候,姬清就说起了这件事。
「十里长亭赏桃花?」
「对,跟四哥一起。」
十里长亭就在城郊,倒是不远,南下的必经之地。有位同僚,卸甲归田,他正巧那日要去相送,陆景深点点头,「想必康王已经安排妥当,把婢女也带上,陪榛榛玩,殿下在外面毕竟不方便多说话。」
姬清点头,假装不经意提起,「说起来榛榛叫你哥夫?」
「臣与季太医之子季清川成婚,榛榛是清川的亲妹,说起来殿下那日夜闯季府是为了什麽?」陆景深问道。
「……」什麽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现在就是。
「我……」姬清急中生智,「我一直跟随季太医学医。」
陆景深恍然,他一直奇怪,姬清一个养在深宫的皇子,如何会有一身医术,原来如此。
「所以,我出宫就是想知道,我恩师,季府,到底怎麽回事?」姬清急切道,他紧紧盯着陆景深,心中不由自主紧张起来。
陆景深沉默片刻,对着那双明澈的眸子,终於败下阵来,「可以告诉殿下,但殿下不能轻举妄动,这件事交给臣来办,臣保证会给季家一个交代。」
姬清点头如捣蒜。
陆景深沉吟道:「季太医应该早就知道季府有劫,所以才会提前找到臣,要求臣迎娶其子,季清川。」
他想起季正卿来找自己那日,愁眉不展的表情,以那位老太医的性格,绝对做不出挟恩图报这种事,但那日季太医还是腆着脸做了,他提出了一个在陆景深听起来,极为荒诞的要求。
那就是大张旗鼓,迎娶他的儿子,姬清川。
季正卿对他有大恩,若非有这位老太医,当年南夷之乱,损失何止数千将士。
姬清一愣,「所以将军并非自愿,你不是断袖?」
可笑自己上辈子折腾了半天,人家根本就没有贪图他这个人,反而是自己父亲求上门的,姬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越发觉得自己这婚逃得实在可笑。
「臣并无分桃断袖之癖。」
陆景深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愧疚,「如今想来,应当是岳丈提前预料到了什麽,才会急着给季清川找後路。毕竟在大延,祸不及出嫁女……出嫁之人。」
「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有一死,他隐瞒家人,却只为季清川做了考虑。」姬清眼眶红了,说不清是愤怒更多,还是悔恨更多,亦或者伤心更多。
陆景深继续道:「岳丈因用错药,导致德贵妃落了胎,以谋害皇嗣的罪名被处斩,查抄满门。臣一直在追查,发现德贵妃小产是真,但在此之前,德贵妃身边的宫婢被秘密换过一批,很是蹊跷。」
「一派胡言!季太医一生精於医术,不可能让德贵妃落胎,一定是哪里弄错了……会不会是德贵妃用了假孕药骗过众人,或者其他原因?总之季太医绝对不可能弄错药!」姬清有些激动,眼眶隐隐泛红。
陆景深道:「好,殿下先别急,臣会继续查。」
得知真相,更确定父亲是被人陷害了,姬清心情有些沉重,闷声道:「将军若是查到什麽消息,定要告知於我,我会不惜一切帮忙的。」
这一夜,姬清睡得很不安稳,被噩梦惊醒了好几次。
到底是遇到什麽事情,让父亲明知会死,却毫无反抗之力,甚至毅然决然的,把独子当成女子嫁出去保命。
堕胎案之前,父亲身上肯定还发生了什麽事情?
清晨醒来的时候,枕头濡湿了半边,姬清才後知後觉,自己梦里居然哭了。
姬清起身坐在窗边,看着外面阴雨绵绵,就像他的心情,始终围绕着阴霾,不见阳光。
洗漱时,寿春和夏喜见姬清双眼浮肿,连忙去打了盆热水来给姬清热敷,反覆几次,这张脸总算能见人了。
但陆景深还是看了出来,「殿下可是仍在担心季家之事?」
姬清斟酌着道:「确实有件事要劳烦将军,我想知道季家人的尸骨,如今何在?」
陆景深道:「臣当时战况紧急回不来,便让属下代为收敛了。」
姬清猛然起身,咬着唇道:「我想去祭拜,就现在。」
七殿下既然有跟季太医学医术的渊源,想去祭拜亦是情理之中,陆景深点头道:「好,臣带殿下去。」
将军府门口,陆景深飞身上马,朝他伸出手来。
姬清微微仰着头看他,有些犹豫,「共骑一匹马?」
陆景深拍了拍自己的汗血宝马,道:「路途有点远,这匹脚程快。」
一听说快,那便是能早一点见到家人,姬清二话不说搭上他的手,一把被他拽上马背。
「殿下坐好了。」
陆景深骑着马,带姬清直奔城外,约摸一个多时辰,穿过大片杏子林,策马爬过荒凉的矮山。
几座孤零零的墓碑,呈现在两人眼前。
「季家的仆人都被遣散了,只有这几座孤坟。」陆景深道。
姬清跌跌撞撞地下马,双膝一软,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