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浑身颤抖的何斯屿,时木槿的心仿若被狠狠地刺了一刀,她深吸了一口气,生为病人的她反倒开口安慰人。
“阿屿,其实很多时候妈妈都很想拼了命的去救你,你掉入湖中那次,还有在你外婆家你被狗追的那次。可是我一紧张我的双腿就不听使唤。”她以为泪眼已经流干,事实却是刚说完这一句眼泪复流,“跑国外这些年我一直在坚持治疗,就想着能陪你久一点,起码要等到你重新振作起来的那一天,不能让你爸在外养的野孩子抢了你的东西。”
何斯屿手一顿,泪眼婆娑地看向时木槿,“您什么时候知道我爸……”
“两天前,我让林漾陪我去银行存钱,刚好看到你爸抱着一个狐狸精逛街,林漾追出去看了眼,好巧不巧,她听到闻烁喊何北书作爸。”
如果不是身体不便,时木槿肯定会冲出去撕烂何北书和闻烁两人虚伪的嘴脸。
时木槿若有所思地看着何斯屿,说:“你爸真不是个东西,在外面养人就算了,还把那个女人生的野孩子领回家。如果我知道当年那个讨喜的小男孩会威胁到我的儿子,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他进何家的大门,让他有机会伤了你的心。”
何斯屿根本没心思管什么何北书闻烁,他只想知道这世上有没有人能治好渐冻症这个病。
他蹲下来,轻轻地握住时木槿的手,抬手温柔的为她擦眼泪,“妈,你放心,儿子就算是跑遍全世界也一定会找到治好你的办法。”
有时候,一句话能抵万种灵丹妙药。
时木槿幸福地扯起嘴角,说:“这辈子能有你这么个儿子,妈妈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说完这句,她深思好一会儿,随之语重心长地感慨:“只是,妈妈放心不下你。”
何斯屿粗暴地擦去自己脸上的泪痕,说:“既然放心不下,那就好好的陪在我身边。”
时木槿重重地闭上眼睛,不让何斯屿看清自己的脆弱,语气陡然变得严肃,“何斯屿,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话音一落,何斯屿突然一怔,声音颤抖,“妈,什么事我都答应你,但你也得答应我,一定要等我。”
渐冻症也称肌萎缩侧索硬化症,是一种神经系统退化性疾病,至今尚无根治方法,何斯屿的一位高中同学在诊断出此病后的四五年人突然间就不在了。
当时何斯屿只觉得这个病很玄乎很遥远。
没想到这个遥远的病会发生在他最爱的人身上。
“阿屿,妈妈这幅身体坚持不了多久,我怕你爸会娶了那个狐狸精,到时候他就会认闻烁这个儿子。你也知道你爸什么德性,但凡闻烁愿意死心塌地的替他做那些勾当替他谋利益,你就真的什么都得不到了。”
“妈妈不奢望你能有什么大作为,妈妈只希望你能够为自己挣一挣,不管是家产、还是喜欢的人。”
时木槿未雨先绸缪的为何斯屿存了一笔钱,但她还是希望他能重新做回那个才华卓越,桀骜不驯,拼了命也要达到目的灵魂有火的少年。
“野心勃勃不是贬义词。”她说,“我儿子值得拥有一切。”
“姜早,我没那么大度。”
鱼儿戏水,弯月在湖面逍遥自游。
墨色晚夜,独自璀璨的玉湖大桥上,一只孤影在低头闷酌。
何斯屿双臂搭在栏杆上,双目无神地望向波光粼粼的湖面,泪痕再次爬上憔悴的面庞。
易拉罐空了一瓶又一瓶。
最后,他借着酒意拨通姜早的电话,她总会在他崩溃之时拉他一把。
这一次,他也希望她能又一次不吝啬身上的光,多给他一点温暖。
电话连线的“嘟嘟嘟”声伴随着风声唱响他的助听器。
电话良久才接通。
千言万语在电话接通的那一刻烟消云散,他们两个像是世代仇人,都不愿第一个开口。
最终是何斯屿先败下阵来,秋末冬初的季节,冷空气扑打在他的脸上,他控制住不停颤抖的双手,喉结发硬。
“姜早,我饿了。”他拧着眉头,“你说过要请我吃游轮大餐,现在还作数吗?”
姜早迷迷糊糊地接电话,听到熟悉的声音才知道电话那头是何斯屿,她猛地睁开眼睛,许久才打开床头灯。
“对不起。”
闻言,何斯屿双眸沉愠,紧抓着手机的手手背指骨突出,似是易折的干枝,他声音陡然一转,冷如冰,“所以,什么马里兰都是骗人的,你一直想去的地方是他的身边。”
对吗?”
姜早不明白何斯屿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她,她只知道如今他的人生刚步入正轨,所以斩断这段不清不楚的感情对他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她沉默了一会儿,认真道:“对。”
话一说完,姜早马不停蹄地挂断电话,生怕何斯屿再质问她一些刁钻问题她会露馅。
在姜早再次躺下闭目养神时,同城的另一边,何斯屿甩掉手机,义无反顾地爬上栏杆,从桥上往下跳。
“砰——”的一声,湖面惊起一片浪花。
于此同时,渐渐入睡的姜早收到一条微信。
[死鱼:姜早,我没那么大度。]
如果挡在他们之间的是她的理想,那他定会在破败不堪的世界带她杀出重围,陪她抵达梦想的彼岸。
但如果那个阻碍是姜淮,那他只能做个不择手段的掠夺者。
生夺硬抢。
因为要去明城,姜早跟培训机构请了几天假,出发那天她起了个大早,却没想到有人起的比她还要早。
姜淮一身运动装,端坐在沙发上,手上拿着平板电脑处理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