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知言不放心,蹑手蹑脚地猫到窗户旁,撩起窗帘一角,小心地往外张望着。
只听窗户旁传来两声像是爪子刮在墙上的声音,季知言松了一口气,以为是树林里的小动物跑过,脑袋往外探了探。
就在这时,一股水雾从窗户左下方扑上来,季知言被打得猝不及防,下意识屏住呼吸,往後退了两步,可还是吸进去了一些。
季知言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他的脑子猛地晕了一下,脚步有些踉跄。
可好在吸入的量不多,季知言狠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剧烈尖锐的疼痛让他能勉强维持清醒。
季知言後退到木桌旁,借着支撑站稳後,才抬眼往窗外看去。
只见顾泽脸上有伤,还沾着血迹,一双眼睛阴恻恻地盯着地上的玻璃碎片,目光顺着季知言血迹斑斑的小臂看到他的脸上。
季知言此时是强撑着精神,脑子里像糊满了一层浆糊,昏昏沉沉的。
顾泽就那样站在窗外一动不动,直等到季知言站不住,软坐在地上时,才开门进来。
季知言抬头都费劲,只能看见一双沾满了泥泞和血迹的脚步缓缓向自己走来,在面前站定。
片刻後,顾泽蹲了下来,什麽也没说。脱下手套,抬起了季知言的右臂,指尖顺着手背上的擦伤一路拂到小臂上的割伤。
季知言下意识想要拽回手,但他已经没有什麽力气,手臂只是微弱地晃动了几下,便被攥得更紧。
顾泽的手指在割伤处停顿了一下,慢慢地描了一遍整个伤口的形状,然後猛地用力,按了下去,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嘶!」肌肉撕裂的疼痛让季知言昏沉的脑子短暂地清明一瞬,他痛呼出声,眼底漫上生理性的水雾。
季知言隔着雾蒙蒙的视线看向顾泽,只见他面无表情,瞳仁极黑,像是鬼气缭绕的深渊,要将他缠绕吞噬。
顾泽手上用力,眼睛却盯着季知言。他在生气,季知言感觉到了。
可季知言也被激出了怒火,除了刚开始猝不及防的一声痛呼,他再没出声。
他愤恨地看着顾泽,眼睫颤动,身体颤抖,死死忍住了。
季知言伤口处流出的血液浸满了顾泽的指缝,顺着手腕,汇成一股,爬进了顾泽的袖口里,沿途带起一股痒意,顾泽手上的力道陡然松了。
季知言身子一软,微微地喘起气来。
顾泽半蹲着,待季知言缓过痛感後,抄起他的腿弯,将他抱了起来,避开脚下的东西,把他放在了床上。
季知言此时全身无力,手脚仿佛千斤重,抬不起来。只精神还强撑着,不至於完全昏迷。
顾泽放好季知言後,没管被翻得一团乱的东西,直接敞着大门出去了。
季知言侧着头,没过一会儿,就见顾泽拖着个没动静的人扔在屋前,不知是昏迷了,还是死了,然後往屋右侧去了。
季知言瞳孔紧缩,眼皮颤动,强迫自己的视线聚焦。
他看清了,那人是蒋旭。只见蒋旭眼神紧闭,身上脸上不像是有伤的样子。
季知言视线转移到他胸膛上,想看看他有没有呼吸,可惜毫无起伏的迹象。
季知言心脏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视线回到蒋旭脸上,这才发觉他脖子有些红肿。
很快,顾泽重新回到屋前,手里提着一个类似油桶的容器,放在了蒋旭身旁。
然後,他弯下腰拧开了桶盖,将桶里的液体往蒋旭身上倒去。
季知言这才反应过来,那桶里装的是汽油。
【他要烧了他。】季时予的声音非常的平静。
可季知言却像是五雷轰顶,他使出全身的力气,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低如蚊鸣:「……顾泽……不要……」
可距离太远,声音太小,顾泽根本听不见。
等他将汽油浇满蒋旭全身时,才放下桶,转身看向季知言。
季知言见顾泽终於看了过来,拼命地想要摇头,出声制止,可是他动不了,只能眼神哀求地看着他,眼角被逼出湿意。
可顾泽只是看了季知言片刻,便转过身去,往後退了两步,从兜里掏出了个打火机,打开了火。
季知言的心随着打火机生出的火苗沉入谷底,眼角的泪水随着瞬间升腾的火焰流下。
他无法直视,闭上了眼睛,可眼里的泪水却怎麽也关不住。
一双手拂上了季知言的眼角,季知言被惊得迷蒙地睁开了眼。
只见顾泽站在床边,低头疑惑地看着他,还伸手沾上季知言眼角的泪珠,拿到眼前,仔细看了看。
「为什麽哭?」顾泽蹲下身子,将头依偎在床边,低声问道。
季知言被刺激得眼白上爬满了红血丝,死死盯着顾泽,说不出话来。
「我本来是打算再过几个月,放暑假的时候才行动的,到时候这里会非常漂亮,晚上到处都是萤火虫,一闪一闪的,整晚都在发光。」顾泽像是也没指望季知言回答他,自己枕在床边自言自语。
说完才转头看向季知言,像是把自己心爱的玩具分享给好朋友,语气有些兴奋:「你一定会喜欢的。」
然後情绪又迅速低沉,遗憾道:「可惜了。」
季知言软在床上,闻着屋外飘来的气味,听着顾泽的自言自语,胃里有些犯恶心。
顾泽说完,安静地在床边靠坐了片刻,转头看了看季知言,又转身出去,过了一会儿,拿着一个小喷瓶和毛巾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