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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数日军队即将前往云南开征的消息在京城已经传遍,夜间酒楼里歌舞宴会收敛许多,至少烟花是不放了。苏博不出门,听着府里来来往往的佣人们交谈也知道了这个国家即将打一场无多大胜算的仗。
说没什么胜算当然也不是人们传出来的,是苏博猜想的。
赶去遥远云南作战的士兵大多都出生贫寒百姓之家,谁家也不会期望仗打输了儿子回不来,里头也有很多犯过官府莫须有定下的罪名从牢狱里放出来的人,说需要服了兵役战后即能豁免之前的罪。荒谬,人都要死了,还在乎什么罪啊!到达云南战场总得穿过山林沼泽瘴气,那里几个朝代以来都作为重罪者的流放之地,如今天下贫富悬殊,普通军士瘦弱体虚者不在少数,多数人到了那里被成群的有毒飞虫叮一口都有可能烂上大块肉甚至丧命。
梅生此时要进宫,苏博回忆起了上一次她曾跟着沈寒明到赈灾之地带过去的灾难,他也猜到了她又将带来新的灾难了。
她没有善恶之分,这次进宫恐怕所带来的后果必然就像之前那般血流成河,数万人转瞬成了骷髅长眠不起。恐怕进宫也就是为了在谁身上施法,在皇帝头上吗?
可能不是要蛊惑皇帝,如果要如此做必然早就做了,是为了要蛊惑其他的人。也是位掌权者,应为孙倪看中并无法轻易掌控的人,一直以来孙倪让梅生蛊惑的人十分多,那里头却没几个掌控权力的大人物,她蛊惑的往往是遵从那些权贵的普通人,数量庞多、太监、侍卫、宫女、马夫、士兵……他们所见到听到的消息整合起来就能很简单分辨出他们各个主子之间的势力强弱。
那听起来很复杂的事情其实能像一场孩子也能玩儿的游戏似的简单。
但法术何其多,苏博不解孙倪为什么偏要执着用“蛊惑”这种麻烦的法术,用更残酷的法术制造出恐惧,这不是能更快实现某种目的吗?
苏博还猜不明白孙倪到底为什么要做那些游戏,为了荣华富贵?征服谁?为了做天下之主?分明有更简单的手段,非要拖延……再拖延……这场被故意延长的游戏,到底为什么?
杀心
◎幻术改心君臣饮血◎
“为了什么?”苏博再也忍不住了,就这样直接地问了出来,“为什么要为孙倪做事,总有目的的吧,我远不如你和梅含那么厉害,所以告诉我,我也不会阻止你,也不能阻止你,求你了!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做那么多伤害他人的事!”
“凡人若能领悟到肉体生老病死不过寻常轮回,而灵魂不灭能永生的话,无人会怪我的杀戮。鲜血从不是悲哀可怖,谁都流过,人出生就伴着鲜血而来,自然应当流尽鲜血而亡。”梅生出乎意料用平淡如水地语气说道:“我没有真正地伤害到谁。”
她说鲜血痛苦为再自然不过之事,灵魂因永生孤寂而创生肉体,而肉体不为欢愉,更像为了更分明、清晰地体验漫长无限时间的流逝。
为了活而不断地迎向死……
荒谬。
梅生竟说得出如此荒谬的话,却也不是谎言,她说的永远是她狭隘的真话。世上所有流传于世的道理都是真话,却互相矛盾,而之所以觉得互相矛盾,只因所有人的灵魂都在肉体里处在不同立场看待人世间。所有人都在讲真话,所有人都在寻求荒谬的理想吗?若是强大之人必然站在高处获取了他人所不能见的知识,是不是狭隘之人是苏博才对?苏博就当自己是狭隘之人好了,人活着为了痛苦绝对让他不能认同。
梅生已经穿戴整齐,问道:“要阻止我出去吗?”
“不……”苏博道。
他不敢,更不能。
他只能怯懦地联想到阻止梅生会遭受到毫无悬念地束缚。若是她不耐烦了,她或许还可能抛弃他,与其让那种结果降临,他还是想等待下去,不自量力地想象着会不会上天怜悯重新赐予他全新的身体——高挑、意气风发,像英雄般能撬动梅生冷冰冰的感情,劝她、引领她,走向他能接受的正途。
梅生道:“我要找到法术的真理,所以需要孙倪,他需要我做什么,我都会遵从。”
“法术的真理?那是什么?”
“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要去追求,世间的一切只要我愿意都可以得到答案,只有法术的真理不可琢磨,我只知晓它在凡人之间,需要借由生于凡人的办法调动全天下之力才能寻找到。”
“好……”苏博需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才能接她的话,“就当法术的真理存在,找到了会怎么样呢?”
梅生缓慢地眨了眨眼睛,透着股沉浸多年的迷茫,她似乎早也有过这个想法,找到了法术真理会怎么样呢?对现在的生活有什么不满吗?吃饱穿暖,不易衰老,只要愿意修炼,长生也不难。能看见清风和煦,万物生长,鸟语花香之景,她没什么再好的享受了,她从来就无法为了什么而沉醉,她还在母亲腹中就有的记忆想忘也没法忘,一出生便难受得要命,被肮脏的血污之水呛住快要窒息,获取能体验生命的肉体却丝毫没有获得快乐,她总在被迫地被推着向前,不知方向只知迈步,在苏博提问之前,每当她自己去思考法术真理有什么用时立刻就头痛欲裂。
梅生还是觉得头痛,但比起以前发作的感受要容易忍耐得多。
她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会有什么用。”
“那不岂是可以……”
苏博想说可以不用再做恶,马上又被她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