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需要走出实验室,离开松溪庄园就行了。”小五说。
“没有这么简单,我觉得我得挂电话了,那台时空机器好像彻底坏了,我弄不好它。”汉娜再度叹了口气,小五莫名想起她曾经在面对赫斯特·菲尔德的尸体时,汉娜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她,而现在看着她的人变成了林樾枫。
在汉娜挂断电话之前,她说:“小五,我觉得我们的赌局要结束了,我快要出局了。如果一定要给你什么建议的话,我得说,你不要回来,不要再接近斯蒂芬妮。”
“汉娜!”小五急切地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斯蒂芬妮让你干了什么——”
汉娜挂了电话,听筒里霎时间一遍寂静,那些噪音——电流声、蜂鸣声、汉娜的叹息和她有气无力的话语都已经完全消失。她仍然握着话筒,在那一瞬间,过多的画面和感受涌入了她的脑海。演讲时广场上狂热的人群,菲尔德餐厅的大火,安洁琳濒死时灰白的脸色,汉娜驾驶高尔夫球车时被风吹起的头发,还有林樾枫……
小五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带着苦涩的清香。她抬起头,看到林樾枫就站在她身边,满脸担忧地看着她。
“怎么了?”林樾枫轻声问,“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斯蒂芬妮说了你的坏话?”
“斯蒂芬妮现在正掌控着帝国联盟的权力,应该没有空说我的坏话,”小五挂掉电话,冷静地说,“是汉娜不太好,不过你可能不知道汉娜。”
“我当然知道谁是汉娜,那是你的朋友,你为数不多的朋友,”林樾枫抱起双臂,她的语气很严肃,但是她的眼睛里却含着笑意,“我说过,我试图了解你,我也很努力地这么做了,我知道你的朋友都有谁,我也知道你和你的那些同事是不是貌合神离。”
小五看了她一眼,从林樾枫身边走过,从敞开的旅馆大门走了出去。雨棚的边缘摆放了几把圈椅,小五走到圈椅前坐下。湖面上的风带着一股新鲜的水腥味,秋天已经到了,今年夏末秋初的雨水少得出奇,但是空气中却有种不寻常的潮意。
林樾枫跟了上来,在小五身边的圈椅上坐下来,优雅地交叠起双腿。相比于小五的心烦意乱,她看起来平静极了。
“你现在有什么想法吗?”林樾枫问。
“我……”小五犹豫着是否要把她真实的意图说出口。
她喜欢像现在这样,和林樾枫一起在湖畔的一间小小旅馆中度过一辈子。有时候,“度过一辈子”是个过份漫长的字眼,她只是这么想着,就能感觉到像流水经过石头一般包裹她的幸福感。
小五一直以来都明白一个事实,她是一团泥,被安洁琳和安洁莉卡塑造成她们想要的样子,她是一个演员,按照要求完成她所需要的表演。只有林樾枫告诉她,她是一颗恒星,只有和林樾枫在一起的时候,她才是“自己”。
“我愿意听你的,赫斯特。”林樾枫修长的食指在膝盖上画着圈,她看起来没有任何愠怒或不悦,她只是在阐述这个平静的事实:她早就猜到了小五是怎么想的,她只是在等待小五把这个决定说出来。
你总该做出选择,安洁琳的亡灵在黑暗中提示着小五。不,那并非是安洁琳的亡灵,那只是小五的内心。
“我想要回松溪庄园,回到斯蒂芬妮的实验室。”小五说。
“去找第三个培养皿?”林樾枫问。
“我想去找汉娜。你知道,她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
她看向湖面的方向,晚风吹起她额上的头发,小五发现自己正在悄悄观察着她,就像在观察另一个模板。
“当然,你这样选择是正确的,”林樾枫轻松地说,“我们可以开车回去,如果你真的很着急,我们甚至可以连夜赶回去,但是必须先在加油站里把油箱加满。”
“那我们的私奔结束了?”小五问道。
林樾枫转过头诧异地看着小五一眼,就像奇怪像小五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
“我们的私奔永远都不会结束,赫斯特,”她耐心地解释,“我们只是去拜访朋友,确定她一切都好,这不会影响我们的私奔。就算我们返回松溪庄园,我们也能顺利从斯蒂芬妮鼻子底下离开,而且我想,斯蒂芬妮现在并不在松溪庄园中。”
小五看着林樾枫,她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瞬着血管缓慢爬行,就像病毒渗入血液,但那是一种令人愉悦的东西,它仿佛让小五感受到愉悦。
她可以不必成为一团泥或者一个演员,因为林樾枫告诉她,这一切还都没有结束。
一切开始了,一切都没有结束。她没有必要做出伟大而必要的牺牲,因为安洁琳并不值得她的爱。
小五从圈椅上站了起来。
“我可以跟你换着开车,你可以在车后座睡两到三个小时,”林樾枫自顾自地说,“我想我们到天亮的时候就能到松溪庄园,前提是路上一切顺利。”
“我可以开一夜的车,”小五告诉她,“我曾经这么做过。”
“你没有必要这样,”林樾枫说,她们已经一同走进旅馆,准备回房间收拾行李,“我需要承担一部分的你,包括你的痛苦,也包括你的开心。”
她们已经来到了房间中,房门敞开着,几件衣物散落在床上——而小五所需要做的是将这几件衣服塞进那个简陋的行李箱,而小五甚至觉得自己没有必要这样做。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一定要这样做,林上校。”小五说。
安洁琳会愿意承担斯蒂芬妮的痛苦吗?从安洁琳留下的文字中来看,她应该并不愿意,安洁琳需要承担自己的痛苦就已经足够多了,她当然不会去染指他人的痛苦;然而,斯蒂芬妮似乎也不愿意承担安洁琳的痛苦,不然她们也不会分开十余年,直到安洁琳死去后,斯蒂芬妮才试图接手她的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