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动作太快了,不仅云楚吓着了,就连楼下两个小厮都愣在了原地。
张小二和王胖子维持着仰高头的姿势,没能明白这两位爷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是同僚吧!”王胖子一砸手,为了自己的智慧高兴极了,“他俩住一间房,像我俩一样。”
云楚进了房间,才看见萧瑟没有上床,正坐在桌前。
下了大雪,萧瑟就让人生了暖炉放在房间里,一时间比大堂不知道暖和了多少。他脱了狐裘搭在椅子上,整个人懒洋洋的,听见云楚推门进来,也只是笑着一抬眼,“我们聊聊?云楚。”
叫了他的名字,声音有些沉,这是命令,不是商量了。
云楚面无表情的走过去,在萧瑟面前跪下,垂着头的时候,长发都扑簌簌的滑落下来,整张脸都埋在了阴影里。
萧瑟心情不太好,但他还是笑着,伸手把那几缕遮挡了视线的头发别在了那冻的发红的耳廓后面,动作温柔极了,“你给我吃了什么,云楚。”
“那味道有点腥,我实在很难装作发现不了。”萧瑟想起以及第一次发现,大概是一周多前了。他抬手扣住云楚的下巴,抬高了些,又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你来山庄不久,反而瘦的脱了相,我待你不好?”
这孩子打小生的比多数人好看些,小时候刚入宫被人拾掇了一番,打扮的像个粉雕玉琢的官家少爷。后来旁人都知道这孩子是块石头,打不动,捂不暖。
除了萧瑟。
可等到再长大了些,他就一天比一天冷硬,他适应不了皇城的环境,他只能依着萧瑟。他长大了,身量抽高,越发俊秀,但是那双眼睛一天比一天沉,唇角总是生硬的下压着。
萧瑟手上加了两分力道,这在他府上好生养着的孩子下巴上都要留下青紫的印子了。他却不撒手,难得的冷了脸,“我待你不好?我让你这么做了?”
“我没教过你?云楚,你的命也是很贵的。”
“不及公子毫厘。”
萧瑟听着这话都要气笑了,他几乎以为这就是皇城里的下人的劣根性。他半蹲下身扣着云楚的手腕,忍了又忍,也没能说出更狠心的话。
他是前两天才发现自己的武力稍有恢复的。本来他还觉得有些高兴,在雪落山庄两年,他突然好转,怎么能不让人高兴。
可是那些存着腥味的餐食让他心里发慌,云楚在他眼皮子底下一天比一天虚弱,他几乎已经用遍了自己的疮药,也没见着云楚有些好转。
在这大雪满山的荒野,伤口要长好实在太困难了。每一次肉和皮肤开始新长的时候就会发痒,受着寒冷的空气伤口周边的皮肤又开始泛着紫黑。
但是云楚不在意。
他本来就是奔着死来的。
萧瑟看着跪在他面前的云楚,想起来这人以前下跪行礼几乎不会低头。
打了花瓶砍了树,踩碎了房顶的琉璃瓦,撞坏了檐角的石雕,他也从来不低头。
只有这一次,他知道是真的惹得萧瑟不高兴了。
“这是云楚的死局,公子。”云楚一眨眼睛,表情放松下来,“只有一粒药,他喂我吃了。”
“只有我才是公子你的药了。”
萧瑟几乎以为云楚笑了。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对不起,这两天去了一个遥远的美好的超级好看的地方,恢复更新了。
10?
◎我可有教你这样轻贱自己了?◎
萧瑟见过云楚笑么,他想了想,应该是见过的。都是从孩童长大的,就算环境再怎么不如云楚的意,也不可能说他从出生就是不快乐的。
云楚笑过,萧瑟第一次带他出皇城的时候。
皇城的大门是厚重的朱漆色,金粉描的边角,天启最好的匠人做的工。
云楚从这里进来的时候,是和很多孩童一起进来的。他们被堆在马车里,像是被买卖的牲口。没人塞住他们的嘴,但是那些孩子一个一个只惊恐的睁大了眼睛,一声呜咽也不敢泄露出来。
那些孩子多半做了天阉,也没能在这个地方活的长久。云楚是个例外,也是个意外。
他被六皇子捡走了,没人敢说个不字。
捡他走,跟捡个小猫小狗走是差不多的程度。
萧瑟带他走的理由过分简单。他是萧瑟,吃穿用度都要最好的,用的小厮也要这天启城里长的最好看的。
这是萧瑟说的,剩下半句没能说出口的,是他一看云楚就是在宫里活不长久的那种孩子。
阉人爬得高了点,也有了稀奇古怪的玩法,长的漂亮又骨头硬的孩子,往往只能用草席裹了扔到乱葬岗去。
噢,或许运气好一点,被哪个官老爷或是皇子看上了,就拖回家圈养着。
这跟养个小猫小狗也是一样的程度。
但是萧瑟不一样,他把云楚带回去,打扮的像个小少爷。
他教云楚写字,然后嫌弃那字实在太丑。他教云楚读书,然后批评云楚理解不了文章的含义。他教云楚作诗,看着少年咬着牙梆子不说话,气的脸色薄红,更好看了。
他气萧瑟哪哪看他不惯,哪哪都要嘲笑他两句才行。
萧瑟惹得云楚生气了,就说带他去天启城内看看。少年琥珀色的眼睛有生气了,想要欢呼,又压抑着,最后又生怕自己是被戏弄了。
直到萧瑟带着他,从他进来的那道门出去。
那时候云楚多少岁?大概十二三岁吧,还很小。萧瑟回头看他,总觉得这孩子眼眶红了像是要哭了,但嘴角又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