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无趣地打发?时?间?,余光忽瞥见不远处有人走来,不动声色地斜眼看去,是?个干瘦男人,有些佝偻,举着?根橙黄的糖人向他走来,站定:“是?位夫人给?您买的,她说,怕您等着?急了?。”
顾景淮接过,男子便赶紧走回摊位,继续吹糖逗客。
顾景淮丢了?手中“宝剑”,捏着?竹签细细打量起这糖人,或者说,糖猫。
冬日的树,干枯萎缩,遮蔽不了?金灿灿的日光,穿射过竹签顶端惟妙惟肖的伸懒腰的糖猫,照得它黄澄澄的,好似闪着?金光。
与家中那只懒猫,约有两?三成像吧。
此时?,街的另一面,匆匆换了?身行装的姜初妤刚一踏出成衣铺的门,就看见对面桥头旁,自家夫君长身玉立在黑枯的树下,正转着?竹签笑。
傻子。
顾景淮也仿佛有感应,抬头看去,成衣铺中走出一对“璧人”,妇人正是?春蕊,而她挽着?的“夫君”是?个身形相?对瘦小的男子,穿着?翠绿色直缀,外披玄色大氅,头戴黑檐乌帽,一副商人打扮。
还能有谁,他的夫人,给?自己也娶了?个夫人。
顾景淮收起笑,颇有些无奈地走过去,一手拿着?糖猫,一手插着?腰拦住她们,无语凝噎。
姜初妤来了?劲,清清嗓,粗着?嗓子道:“这位郎君作何拦路?是?要抢过路钱?”
她眼底尽是?得意与狡黠,哪里?有怕人抢钱的样子。
顾景淮轻笑,也陪她演起了?戏:
“非也,我是?来……抢亲的。”
说罢一把将她夺入怀里?。
姜初妤瞬间?警铃大作,如炸毛的滚滚折腾着?想?挤出来:“哎!我宁愿你被传纳了?妾,也不要是?断袖之癖啊!”
“无妨,反正妻也是?你,妾也是?你……断袖还是?你。”
顾景淮冲她挤眼笑笑,目光流出几分神?秘,却被姜初妤在手忙脚乱钻出他怀抱时?忽略了?。
“现在夫人,不……”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男人该如何称呼男宠,心里?有些膈应,遂作罢,“现在皎皎愿意陪我回府了?么?”
姜初妤有些气结。
说来说去还是?执着?于回府,今日可是?她生辰,都不愿耐心陪她,就这么热衷那事么?不可急色!
她目光落在糖猫上?,灵机一动:“我记得刚路过个核桃雕刻的摊子,我想?看他现雕一艘小舟什么的,买了?再回府好不好?”
那东西虽小,可雕起来也花工夫,算了?算时?辰,顾景淮想?也没想?拒绝了?:“不行……你撒娇也没用。”
姜初妤甩开?拽着?他鹤氅的手,“哼”了?声,自顾自向前走了?几步,又转身问?:“那夫君陪我逛逛铁匠铺如何?”
“你若想?要刀剑,可去库房挑。”
“你的那些东西,想?也不趁我的手。你若不想?陪我,就先回府吧。”
“……”他任命跟上?。
路过的行人偶然见一个长壮的男子随一瘦矮男子进了?铁匠铺,举止亲密,而他们身后却紧跟着?个美?妇人,简直以?为自己眼睛要出问?题了?。
“京都的风气都变成这样了?吗?”他喃喃自语,摇头走开?。
店铺内,姜初妤才不管被人议论,看见墙上?悬着?的刀剑个个寒光四射,不敢去碰,生怕一个不小心碰落了?剑,削去她指头。
顾景淮叫来小二,让他拿把最轻的剑来,姜初妤掂了?两?下,摇头说:“太轻。”
又换了?一把,她又说沉,如此来来回回好几次,小二脸上?依旧笑容残联,丝毫不敢懈怠。
他每日见的客人多了?,一看这二位气质不凡,衣料佩饰皆是?上?等品,也不问?价,想?必不缺银两?。
姜初妤也非有意刁难,只是?迟迟未选到称心如意的,可注意到顾景淮神?色似有不耐,在心中叹了?口气,随便买了?把,叫小二装匣包起来。
顾景淮正向外瞧着?时?辰,一回神?,见姜初妤正从小二手中接过剑匣,顺口问?:“选好了??”
姜初妤点点头,兴致打了?折扣,提着?嘴角笑笑:“嗯。”
“甚好,那我们快回府。”
顾景淮还举着?那憨态可掬的糖猫,火急火燎跑去租马车。
而姜初妤望着?他,心情就像看一尊大佛跌落神?坛般复杂。
这还是?她那个不苟言笑的夫君吗?怎么能……色急成这样。
(提醒上一章有增补)
姜初妤懒着身子走下马车,一迈入府门,无端烦躁,抽出?腰间别着的折扇展开,扇了两下。
一双修长的大手摸上她颈前的暗扣,轻车熟路地轻轻解开,她周身?一凉,大氅被解下扔给了一旁候着的仆人?。
“穿大氅有些热了?”顾景淮夺过她手中折扇,徐徐收好,别入自己腰间,“仔细凉着。”
可姜初妤心中有一团火,他看?似体贴的话语与行为却像是芭蕉扇吹燃了火焰山,半点没消下去,反而更燥了。
好在,如今已不是她谨小慎微、低声下气的往昔,常常有话便说,不再藏着掖着。
只是现在这话,可真难叫人?说出?口?。
姜初妤暂且咽下,走在顾景淮身?后,恨不得将他盯个?洞。三两步走上通往卧房的玉阶,她看?见顾景淮边走边脱下鹤氅,听见他问站在门柱旁的下人?“这几个?时辰没人?登府?”,心里?渐渐打起了鼓。
若说方才还有些侥幸,可还未进入屋内,二?人?披在身?上的大氅都率先脱下,倒是从未有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