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是在地下的隔音室里进行的,很冷,故意的。椅子没有靠背和扶手,极为不舒服,也是故意的。瓦西里把录音机放在桌子上最显眼的地方,以便最大限度地给受审对象施加心理压力。第一天讯问了六个人,其中有个男人因为压力过大,没答几个问题就泪水汪汪,以为克格勃现了他和外交使团长妻子偷情的事,瓦西里重重地划掉这人的名字,不耐烦地挥手让他滚。
当天的最后一个人是普里亚科夫,两人冷冰冰地交换了几句客套话,瓦西里打开了录音机。
“报一下你的全名,同志。”
“维克托·阿列克谢耶维奇·普里亚科夫。”
“职位?”
“巴黎大使馆三等秘书。”
瓦西里照着总部批准的问题列表问他问题,观察着普里亚科夫的表情,问题并不重要,受审者脸上和行为上的细小线索才是他关心的。瓦西里这位中学时代的头号敌人丝毫不显得紧张,但整个人都散出一种熟悉的憎恶和厌烦,坐在他对面感觉就像坐在冒烟的爆炸品旁边。
“你是否有不经许可和外国情报人员接触?”
“没有。”普里亚科夫挠了挠下巴,慢吞吞地加了一句,“这个问题为什么不去问你的老朋友呢,安德罗索夫?”
“除非被问到,否则不需要提供无关信息,普里亚科夫同志。”
“你的小朋友,他最喜欢和外国人厮混了,一个匈牙利矮子,问他。”
“匈牙利是苏联的一部分,注意你的措辞,同志。”
“矮子常常和英国人和美国人混在一起,你自己联想一下。”
“我会记下你的证词,但也会在正式记录上删去你刚才关于匈牙利的不当言论,并建议大使对你进行进一步的纪律调查,普里亚科夫同志,你可以走了。”
第二天的审讯更慢一些,因为涉及到真正参与了那次失败暗杀行动的外勤,一整天下来只处理了四个人。菲利克被秘书带下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五点。瓦西里让他站着,一言不地更换录音带,毫无必要地整理空白稿纸,这才请菲利克坐下。
“全名?”
“彼得·谢尔盖耶维奇·奥辛。”
瓦西里放下笔,看着他,“全名。”
菲利克盯着他看了一会,又看了一眼录音机:“菲利克·安德烈耶维奇·奥尔洛夫,克格勃特勤处。”
“你是否曾经将任何机密文件带出办公区域?”
“从来没有。”
“你是否曾经收受外国情报人员的钱或其他形式的礼物?”
“没有。”
“你经常和外国情报人员接触,为什么?”
菲利克蹙眉,“我没有。”
“尤哈斯。”
“他不是外国人。而且我在见他之前得到过站长的批准。”
“他确实不是,但他经常接触的人是。”瓦西里翻开一份事先准备好的文件夹,“你的朋友尤哈斯每周至少两次和英美使馆人员吃午饭,理由是‘招募线人’,得到布达佩斯和克格勃的许可。一周两次,太多了,你不觉得吗?而且‘招募’了那么多年,也没见他展出什么线人,也许他自己才是那个线人?”
“我不知道,我不是反间人员。”
“他试过把英国朋友或者美国朋友介绍给你吗?也许是在某一次吃饭或者散步的时候‘意外’遇上了?”
“如果有,我会按规矩向莫斯科报告的。”
“你的意思是有还是没有?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