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煜悄悄附在陆令嘉的耳边告诉她:“老头就这个性格,你多担待。反正我小时候不管做得再好,他也从来不会夸我一句。”
陆令嘉远远地看着那个虽已满天银发,却依然将背脊挺直的老将军。
不知他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
军队行至赤古城的一半,沈老将军却突然对沈煜开口:“你回去。”
沈煜不解中又带着一丝怒意。这丝怒意是从小积累的情绪,终于在此刻爆发:
“凭什么让我回去?我才不走!”
沈老将军中气十足:“你在这有什么用?只会添乱!”
沈煜愤恨更甚,几乎是吼了出来:“我添乱?你仔细瞧瞧,队伍中这些人装备的兵器是谁千里迢迢送过来的?又是谁给你设计了完整的攻防布局?我说沈老将军,就算你对我有偏见,也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是非不分行吗!?”
沈老将军没有理会,只是重复:“回去!”
“我不回!我非得亲眼看见收回北边的这些城池不可。”
就连沈熤也小声劝道:“仲川,要不你先回去?在雁门等我们凯旋。”
“凯旋?”沈煜冷哼一声,“沈伯远,这么些年,我远离你们自己从一个小兵开始摸爬滚打,没有借住你们一丝力混到了现在,我却从来没忘记沈家的祖训,也不敢忘记。你现在是觉得我不配在这凯旋的队伍里是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说啊!”
沈煜怒气冲冲地双腿一夹马腹,马儿倏地疾驰到了前方。
而目睹了这一场争吵的陆令嘉:“……”
她大概知道,为什么这父兄两个,一直阻止沈煜跟着往北,沈老将军从不夸赞沈煜的原因了。
她骑在马背上,声音透过风,传了过去,也飘散在风里:
“不是所有打着‘为他好’这个名义的旗帜,对方知道真相后就会感激的。也许他更注重的是一路的同行。”
沈熤若有所思,而沈老将军的脊背却又弓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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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这场战役打得十分顺利。
在火药的加持下,鞑子被打得落荒而逃。
上一秒,他们的首领还在城墙上高呼:“大齐皇帝骗我!”
下一秒,火药点燃,城墙坍塌。
时隔二十九年,北疆三池全部收回。
沈老将军将属于大齐国的旗帜插上城墙时,眼眶里流出了浑浊的泪水。
万丈高楼之上,他对陆令嘉说道:“我不会助你。”
陆令嘉对这个回答毫不意外,她只点了点头,准备收拾行囊南下,继续收服中部地区。只听见沈老将军的声音又响起:“但我也不会拦你,更不会成为你们的阻碍。”
陆令嘉猛然一惊,又带着点不可思议。
沈家,不是世代忠良,一辈子只忠君之臣吗?
良久,沈老将军又道:“我笼统总共就两个孩子,一个性格随我,稳重沉着,我就让他上了战场,总要有人能接我的衣钵。”
“而另一个,生性洒脱,乐得逍遥。我只希望他这辈子,健康快乐就好,所以从小不愿让他习武,总想着有个孩子能平安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