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光线昏暗,你扮成我离开长宁宫,旁人分辨不出自不会拦你,但能否顺利出宫,得看你的本事。”
杨清浅手中的动作不停:“御林军也有太后的人,你需得小心。”
杨书玉接过她递来的衣服,不解地皱眉追问:“你为何要帮我?”
杨清浅一顿,却避而不答:“给你机会就快走,省得我反悔。”
“不瞒你说,太后娘娘已经拟好册封你为嫔的懿旨,她从未打算放你走。”
嫔乃一宫主位,册封的旨意当过前朝,当举行册封大典昭告天下。如此,江陵杨府的立场便不再明了。
太后针对的是摄政王,并不是与她离心的儿子萧彧。既然开挖运河的功绩是萧彧立足的,那么太后不介意借机将江陵杨氏划给萧彧。
还有什么比江陵杨氏独女入后宫更有说服力呢?为了杨书玉,杨伯安也得掂量着日后的路。
将杨书玉扣在长宁宫,不过是太后在逼高时明出现疏漏罢了。成年外臣不召而入后宫,这便是罪。
“只要你不在长宁宫,太后便无法明旨,而有摄政王在,懿旨就出不了后宫。”
杨书玉捉住她的手腕,追问道:“那你会如何?”
杨清浅疏离地拂开她的手,自嘲般道:“我也想知道。”
“你要知道,我这么做并不是为了你。”
往事“子随母,有好手足芳卿的癖好?……
余晖细碎,步履如织飒沓来。
周太后好整以暇,端坐在长宁宫正殿的主位上,目迎高时明昂首阔步闯入她的宫院。
跟着他过来的内侍宦官,无须他人授意,自然而然地站在长宁宫上下的宫婢身旁,与其形成对峙之态。
“太后宫中的奉茶宫女失职,本王明日便给长宁宫拨派人手。”
高时明入殿后简单地朝主位拱手行礼,便径直坐在太后的下首。
他闲雅而散漫地拨弄空茶盏道:“省得太后连杯热茶也喝不上。”
“微臣恭请太后金安。”杨仲辅谨守臣子本分,行礼问安都挑不出错。
“为杨大人赐座。”太后凤眸冷厉如冰,盯着高时明道,“在朝臣面前,摄政王还肯给本宫几分薄面。”
“如今来长宁宫,摄政王竟然连表面功夫也不肯做了吗?”
“做到礼敬具备,明日朝会便没有文臣参本王德行有亏吗?”高时明淡然地放下手中的茶盏,偏头直视太后。
他气势凌厉,更胜太后几分天家威严。
太后轻笑:“王爷既知,为何还肯移步长宁宫?总不至于是为了吃本宫的一盏茶吧?”
“又或是……”她语调微扬,顿了顿,“子随母,有好手足芳卿的癖好?”
高时明轻蔑地低笑出声,他周身凌若冰霜,将那笑声渲染得妖冶迷人,处处透着危险的气息。
“太后日日盼着皇上和本王无事时,来长宁宫坐坐,原是在盼这些事吗?”
他语带调笑,如矜贵的顽劣子般在说笑:“看来尊位已经不能满足太后了,对吗?”
“可本王不比皇兄仁善。”凌厉的视线扫向太后,他笑着讥讽道,“什么人都可以往王府抬,尤其是入不了本王之眼的。”
“太后到底年长本王一轮,这些模棱两可,惹人非议的话,还是莫要宣之于口为好。”
他闲散地靠坐在太师椅上:“毕竟太后已经择定皇后的人选,而本王既冠之年,不娶妻可不代表不挑。”
高时明从不怕有人拿他生母来说事,浑不吝的他会借题发挥,当下便将脏水泼回去。
既然太后暗讽他觊觎自己的美貌,学得他生母的不知廉耻,那他便要句句强调太后年长,他根本看不上。
话题提及皇后的人选,一直佯装耳聋目盲,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杨仲辅,赶在太后开口前道:“太后大病初愈,静养为宜。”
“犬女顽劣,恐再留太后宫中会叨扰太后静养。”他不卑不亢道,“因而,微臣特来接清浅回家,毕竟母亲病重,需要清浅在床前尽孝。”
太后凤眸微眯,几乎是气笑道:“连你也要胳膊肘往外拐?”
“为臣者,岂敢?”杨仲辅恭顺地低头告罪,却转而意味深长道,“当初从太子良娣直接被尊为太后,微臣能理解太后对某些东西的执念。”
“但还请太后不要将其加诸在小女清浅的身上。”
他抬眸迎着太后清冷无波的视线,自有文臣敢于直谏的气韵:“况且,太后再次对杨氏女出手,当真不用顾及故人吗?”
“原来你们是合伙来逼宫的……”太后思忖着他话中的含义,缓缓收回视线,却在意识到什么后,她突然再次将视线投落在杨仲辅的身上。
太后面上一闪而过的惊诧,被高时明敏锐地捕捉到,这不得不让他往更深处细思。
杨仲辅从容起身,举手投足尽显文雅有礼:“还请太后准许微臣携女出宫。”
“故人?”太后已恢复往日的端庄得体,半试探半遮掩道,“多年前京都发生的那场风波,已带走太多故人。”
“若不是周杨两家姻亲关联,杨氏女如何能自幼入宫听训?本宫上不愧皇室先贤,下未薄待周杨两门,何来为难杨氏女一说?”
“故人?本宫可不记得需要给哪位故人薄面。”
“杨府月下梅林。”杨仲辅点到为止,冷眼看着太后面上的血色消失,他再次重申道,“还请太后准许微臣携女出宫。”
两相对峙,谁也不肯后退一步。
太后闻言不敢追问,却也不肯松口放人,而杨仲辅则气定神闲,一副笃定会胜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