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乾陵道:“他还没修炼到我这种豁出去不要脸面的地步。”
闫欣不好反驳,只能以一声呵笑回敬之。
说实话,闫欣确实也没对朱简有多大的指望,或者说他能在崇明帝面前表达自己想法,坚持对东宫的掌控权,已经出了预期——总比之前父子俩一直利用尤乾陵暗斗强吧。
尤乾陵对她挑眉,说:“急什么,等着看吧。”
不过好在朱简也不是全面败给了他的父皇。
生辰宴的主控权虽然没有抢到的,但意外让朱简拿到了那名舞姬的审问权。
柒月自从被抓了,整个人似乎又回到了她们初见那时候的模样。
她木讷内向,不善言辞。闫欣见到她还穿着舞姬的那一身,跪坐在地的姿势怎么看都有些不妥,她小声和旁边的尤三姐说了一声,尤三姐立刻找旁人要了一件外衣,跑上去给她披上。
柒月意外地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起了什么。
“您是……”
尤三姐道:“我见过你。”
柒月愣了下,随即想起来了。尤三姐见她眼眶绯红,态度似乎和之前跳舞时完全不同,心底有些疑惑,下意识低声问了一句:“你该不会都知道?”
柒月摇头。
“虽然辩驳了没用,但那香对谁都有效用。我自然也不例外。”
尤三姐道:“你为何还要帮韦娘子?”
柒月道:“只是为了还恩,倘若没有阿辛,我爹哪能体面地下葬。”
尤三姐对她家的事并不清楚,站在尤三姐身后的闫欣却大致了解了。
要说韦娘子这个人,确实在掌握人心这点上比阿迷强太多了。她可以让昔日承受了阿迷之恩的人对阿迷还以仇怨,又能让柒月死心塌地为她献上一切。
闫欣心想,这点她也该多学点才是。
柒月之前一直没怎么吭声,在尤三姐这举动之下才显出了些许崩溃的模样,她揪住尤三姐的衣袖,泣声道:“小姐,你听我说……我知道我爹死有余辜,我也不喜欢我爹祭师的身份。但那总归是我的亲人,要我对害他的人没有怨怼?那不可能。”
闫欣感同身受,血脉之间的事当真不能用理智来辨别,就像她听到了父亲知道人祭之事,却什么都没跟她说她内心产生了一点动摇,但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怀疑。
她相信自己的父亲,作为一名负有盛名的偃师,绝不会做出那种亵渎人命的事。
柒月道:“父亲死了,他还不了的恩情,我这个女儿替他还了。”
闫欣一顿,视线落在了她那只不太协调的右手上——她原先以为那是因为手里有香,才会僵硬。但是现在那只手在柒月浑身都在颤抖时,却搭在一边,极不协调。
她的手断了?什么时候的事,闫欣记得在香坊见到她时,她浑身上下都是完好的。
闫欣伸手推开尤三姐到旁边,低下头去拉柒月的手。触感是一片冰冷。
她对上柒月那双毫无生气的眼,问:“谁干的?”柒月在香坊制香,多半是继承了父亲的手艺。韦娘子要是有制香的能力,早年留在盛京的时候就可以开,犯不着选在最近。
也就是说,香坊能有那么好的口碑和生意,是因为有柒月这样的人在。
柒月垂着头,说:“都还了,谁都不欠了。”
闫欣现她的脸上血色在缓慢地褪去,她一把捏住了她的嘴,一股血从她口中溢出。
尤三姐大惊失色,大声朝朱简说:“殿下!”
朱简疾步跑上去,却已经晚了一步。
闫欣看着柒月紧紧抓着尤三姐袖子的左手,朝朱简说:“殿下,韦娘子现在被人看着,她不可能对柒月下手。能在她抓了之后见着她的人,并且需要灭她口的人只有一个。”
朱简当下会意。
“韦元庆。”
其实这个时候韦元庆大可不必做这个,就让柒月说出全部,让韦娘子全背了这件事就好。这做法就跟他多此一举要来找朱简告状一个路数。
她能理解韦元庆救人心切,但他不该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被他们捏在手掌间利用的善良女子下手。
———
现场一片混乱。
闫欣冷静下来后,默默地将柒月放下,起身走回到尤乾陵身旁。念叨说:“不愧是收场时间,现在是第一个。”
尤乾陵扫了她一眼,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至少现在为止,要死的人一个都逃不了。”
柒月的尸体刚刚收下去,朱简立即又收到了第二个不好的消息。
“韦娘子在御医给她接骨时,趁其不备逃离。”
尤乾陵叹气道:“真不是个好消息。”
闫欣说:“这才只是开始,看我们太子真正实力的时候马上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