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你要去哪里?”
“我…我要去为北域效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那我呢?”
“岚,你是北域的郡主,是我应该守护的人,可是…我现在的使命是平定内乱,这把刀,会让我战无不胜。”
“是不是义父的意思?我去求他,你别走…幽你不要走……”
“郡主,快回去吧,幽此生,无怨无悔。”
“幽…你何时会回来?”
“祸乱平息,北域安宁,当北域再落雪之时,我便回来。”
“那我等你。”
兴许是当时风沙太大,他们相隔太远,所以她没有听见他的回答,落日的凄凉笼罩下,他背上的大刀划过无边的冷意,她抱紧了肩膀,突然便悲痛欲绝,他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沙丘的掩映下。
“那我等着你,幽。”
她自欺欺人的强调,他却再无任何的回应,他似乎是走出了沙漠,远处孤鹜齐飞,大雁南行,他的足迹不知要踏向何处的远方。
“幽是谁?我来北域也有许多年了,怎么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樗北炎问。
“他死了。”
她平静的说,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可是樗北炎明白,她越是如此便越是在意,不然她的泪痕是为了哪般。
“怎么会这样?”
“从那次走了之后,他骗了我,他便再没有回来……”
她苦笑着,吞咽下喉咙的酸涩,低下头,她就失神的看着那一碗慢慢冷掉的馄饨,葱油凝结成白色,漂浮在碗沿,她却没有推开,就着勺子舀了两口,樗北炎端过来,把自己的推给她——
“冷了怎么吃,吃我的吧。”
“嗯。”
她点头,吃了一口,愉快的笑,又接着继续说。
三天之后,北域内战终于平息,她欢天喜地的穿上最好看的衣裳,只为他一回来就看见,那一日,北域下了很大的雪,所以她坚信,他一定很快就会凯旋而归,带着他的大刀,行走在奢华昳丽的宫殿长廊处……
可是一切,都让她大失所望,那时,她等了整整一天,大雪都落尽了,北域无边无际的皑皑白雪,银白色的花朵开满了街道和屋顶,她着上了温暖的袍子,提着一炉炭火等着城门口,士兵都劝慰她:“郡主,还是先回宫吧,天气寒冷,狂风怒号,容易感染风寒。”
“不,我要等他回来,我说过的…我一定要等他回来。”
她坚决不走,死死的抓着披风,期待着望着城楼下的白雪大道,她的耳边似乎响起了哒哒的马蹄声,她激动的跑下来,炭火被雪打熄了一半,冒着漫漫白汽。
“幽,是不是你回来了……”
她喃喃自语,在大雪里一人白了秀发,无人与她撑竹伞,无人策马啸西风,那是触动天际的悲鸣,远处是一声嘹亮的哀号,步步紧逼,然后是惨白的灵挂,以及身穿缟素麻衣,头披白练的侍卫,他们稳步前进,吟唱低沉的引魂歌:
英血洒漠河,长刀盼君回,回,回,回;
饶是故梦中,白碗拜灵犀,听,听,听……
炭火失掉温存,她忍不住从头到脚僵硬冰凉,炉子滚在雪里,她拦住了径直抬来的灵柩。
“这是谁?”
她强忍悲痛,仍旧不死心的问,却不知她浑身都冷得厉害,就连开口都显得生涩怪异。
戎装大马的铁衣将领带领三百将士跪在她面前,面色痛苦不堪:“启禀郡主,内官与外戚勾结,闹得北域佞臣当道,民生凋敝,幽毋大人派兵驱逐,不料中了敌军埋伏,为掩护我等撤兵,大人以一敌百,成功吸引敌军…大战告捷之后,才发现大人已经……”
“什么…这不可能…不可能…幽…你出来…你不要睡了……”
她趔趄着倒在雪地中,撑起双肘,她拖着沉重的身体爬到了灵柩边,哭喊着敲打冰冷的黑色棺材,侍卫都来扶她,她冷眼一瞟:“都给本郡主滚开!把灵柩…给我打开……”
将领一招手,灵柩停靠在一边,六个侍卫移开了棺盖,打开的那一瞬间,都无比痛心的避开了目光。
漆金内,里的樟木棺椁中,他就像刚刚睡着了一般,眉头舒开,双目微眯,嘴唇泛着银色,似乎是有雪花在静静的亲吻着他,宛如浅笑安然,他双手交握在腹间,平躺向上,身上穿的是崭新的黑狐长袍,绘着桃花和稻谷,在他的身旁放着那一把大刀,收入刀鞘,掩盖了所有光芒。
“幽…你醒醒…你不要耍赖…明明答应了我的…为什么…为什么……”
“郡主,幽毋大人已经过世了……”
“骗人的…他没有死…他就是累了…明日、明日定会醒来……”
推开要来拉走她的侍卫,她就如同是一只狂躁的雏兽,她跪坐在棺椁旁边,伸手抚摸着他淡笑的面庞,她感觉指尖都有冷漠,冰冷的肌肤贴着她的掌心,她无比眷念的描摹他的棱角:“幽…你不是说北域落雪就回来吗…可是为什么…却只剩下冷冰冰的尸首…你是个骗子…你就是个骗子……”
泪水稀里哗啦打湿了她的脸颊,她却始终不忍心离开他的身旁,在冰天雪地里,漫天飞雪之下,她终于与他一起白了头发眉梢,咬着干裂的双唇,她极力抑制住一身抽搐,她的眼眸,装满了绝望与悲怆。
“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