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音的确没有想错,方才无心的唇语便是要阿狸去获取两人的心声,便找了一个相思印的理由,以此为媒介探寻他们的内心,她并非是恶意刺探,不过是看来两人各怀心事,虽然亲密无间,可是总有间隙。
“天音,你们接下来是回宫还是怎么?”
殒杀看看南蛮王被血迹浸湿的衣裳,如此再赶路也属不妥,可是南蛮王却是无所谓的摇头,他的眼里渲染了太多的让人迷惑的茫然,他牵紧天音的手:“怎么可以半途而废,我答应了你,便一定做到。”
“可是,你……”
一身的血迹,她怎么可能安心的随他去海边,虽然已经没有大碍,可是看着怪别扭的。
“无事,大概要明日早晨才会到海边,晚间拖了洗净烘干便可,不用担心我。”
他笑着,也表示殒杀也不要担心。
“嗯,那好,既然如此,我们也出发吧。”
殒杀与无心对视,她颔首,拉起了阿狸:“走吧,阿狸。”
阿狸朝天音看了几眼,她叮嘱道:“姐姐要记得阿狸的话哦。”她指指她的手腕处的雪花印记,不放心的抿嘴,又看看南蛮王,他神色如常,看起来没有听懂她的言下之意,这也好,她虽对情爱理解得并不透彻,也知道天命不可违,人和事都有特定的归宿,就是大罗金仙也得屈服,更何况是他们……
天音重重点头,感激的朝三人挥手,她的手指擦过红裙,一阵无由来的沉重,她看着他们的背影远去,上了马车,殒杀长发一甩,极尽的利落和清冷,俊朗灵逸的面容转过,他驾着马车上了一条豁然贯通的大道,马蹄铮铮,久久回荡难绝。
“阿音,我们也走发,还好这匹马还算有些灵性,如此躁动争斗也没有逃走。”
“嗯……”
他眉眼平和如一江池水,无风无浪,静默幽邃,如此欣慰道。
她扶着他的手臂坐上了马车,却是坐在鞍辔的一边,与他对望,说一句婉约情话:“我陪你一起,你驾马,我与你说话。”
“好。”
他没有回绝,一手握住马鞭,一手拉住她的纤手,有时候想着,一人一马一江湖,一词一曲一红衣,其实好过世间所有的运筹帷幄,他想要决胜千里之外,却恨透庄严肃穆的朝野高堂,最后被其打败,望洋兴叹,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悲,无可奈何。
山峦小溪,灌木野花,在车轮下兀自生辉,他带着她一一走过,看霞光漫天辉煌,日光炽烈,洒落一袭斑驳的影子到衣上与眼中,她痴迷的看他侧颜,发觉心头滚烫,像初见一样,她面红耳赤,心跳紊乱,快要昏迷晕厥,一腔孤勇,万般慌张。
“看我做什么?那么久还未看够?”
他开玩笑说,却觉得心口撕裂一寸,鲜血快要流出,冲破肌肤洒透他的灵魂。
“嗯…看不够…可能一辈子都看不够吧……”
“那我可是罪人了,引你这般的走火入魔了一样。”
他呵呵的笑,不敢正视她热辣如火的双眸。
“那你呢?是不是已经厌倦了我?”
她倒希望他点头。意外的说,他沉默了,好久只是压抑着叹息一声,然后加快了马车狂奔的速度,电光一样的掠过,她一个身形不稳,磕到了车上,额头剧痛,她皱眉不悦:“朝昀,你怎么回事……”
他依旧选择沉默寡言,一句话都没有回答,只是放慢了速度,天音也不想自讨没趣,便偏开头,欣赏起沿途的风景来。
马车上,阿狸靠在无心的怀里休息,她玩耍着她胸口的长发,微微嘟嘴:“无心姐姐,为什么人类的世界如此复杂呢…想爱不能爱,明明渴望着相伴一生,为什么还要各自离开,活得那么累……”
“你还小,自然不会懂的……你一个小狐妖不是也十分的自在,没心没肺的,哭哭闹闹也不过是耍耍性子,可是爱情这种东西,耍不得太烈的性子,过了头,便无法挽回了……”
她拍拍她的小脑袋,又问:“你可是全部清楚天音和南蛮王的想法了?”
她突然这般的神情认真,一定是感知到了与众不同的令人堪忧之事。
她果然点头,说道:“她和他原来不过是为了圆一个谎,在玄女娘娘的面前立下誓言,以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以交换,不过是想要伴对方最后一程安好,她付出了一切的法力,变成了庸俗凡人,不顾往昔的恩怨情仇,她自要离开南蛮,去往别处,与他长决;他亦然是这般,舍弃自己半生阳寿,换取她日后的生活美满,幸福安康,三天之期,不过是为了了却前尘罢了,过了明日凌晨,他们便会彻底忘掉彼此,然后再不会忆起曾经的繁华绚烂,就如同是做了梦,一觉醒来,是不会记得很清楚的……”
无心听了,不免哑然,她没有想到一场相遇是为了如今的别离,这样的感情,伟大而凄美,盛情唯美,却是刺人神魄。
天音与南蛮王,到底要多爱,才会心甘情愿骗彼此一场,只为了各自为安,安之若素,斩断情丝,放眼天下,只记今朝,繁花似锦,锦绣未央,一地芍药……
她眼眶微湿,居然被感动至深,不由自主心头翻江倒海,悲痛欲绝。
如果她可以如此勇敢,是不是就能彻底拥抱殒杀……
如果她奋不顾身…如果她死缠烂打,大可撞个头破血流,是不是他们就不仅仅是朋友……
罢了,罢了,不过是覆水难收一段,遍体鳞伤。
“无心姐姐,你怎么了……”
阿狸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便慌忙去拽她的手,被她捏住两颊,无心却忍住了泪水:“我没事,倒是你,第一次来人间,日后可要时刻小心谨慎,殒杀性格冰冷如霜,不过你应该知道,他也心思细腻,你断不可任性,免得他分身乏术。”
她不好意思的笑眯了眼,急忙点头:“阿狸记下了,无心姐姐你一人在西域也要加倍堤防,我会时刻想念你的。”
“你这小丫头……”
她点点她的额头,心想着阿狸活泼可爱,开朗灵动,待在殒杀身边最合适不过,她一个人在西域多年,早已经习惯了隐匿在狂风暴雨之中。
燕回阁内,岐芸自殒杀走后便一直愁眉不展,忧心忡忡的,祁渊使出浑身解数来逗她开心也没有多大效果,一天下来饭也没有认真的吃过,祁渊便恼火了,这见她双目呆滞的望着院子,他便将她拉住:“阿芸,你别这样,如此不言不语的,又进食潦草,你们师徒一场,总有分开的一天,你也要慢慢接受才是,你这样我十分担心……”
“阿渊,我只是在担心殒杀,这一路遥远艰险,他还带着阿狸,难免分神,要是突发状况,可如何是好?”
她的双眸一抖,似有水光潋滟溢出。
“他又不是小孩子,自有分寸了,况且他的轻功和武艺在江湖无人可敌,你如此就过于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