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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离别叹惋月正天（第1页）

从来风花雪月动人，试探谁的情深，山河倾跌，苦海无边，教人无言以对，奈何心思缜密，也渡不过一场早就落笔封存的宿命。

或许这世间，总是天不遂人愿之事居多，本便是顺其自然，不贪不求，偏又无福分，仿佛一切悲剧早已注定，像是佛前所刻经纶，历经千年、百年，不折不朽，未有残损。

天音早已心死，她唯剩一抹残念执着，不过为报蝴衣的一生深爱，她自不喜欠人人情，受人青睐，滴水之恩，便要涌泉相报。

当日她在师门纷争四起之时，被玄女娘娘点化，她成为她座下弟子，发誓永生永世守护南蛮，不贪求人间恩爱与情丝，斩断凡根，续之灵骨，得来一身高强法术，为朗朗乾坤，为浩荡天地，她落地生根，在这片绮丽繁荣的土地，祈祷高堂清明，苍穹安定，以一己之力，保护这片净土。

一晃两年，她便被众星捧月，万民敬仰，君王对她尤为器重，对她几乎言听计从，却是敬而远之，被她的冷漠暗示，她的国度白茫茫的细雪，大到差不多把他从头到脚都淹没，她自然清楚，他的心也该冷到了极点了吧。

她给他的最后一个字谜，他却参不透。

她身穿最名贵繁华的嫁衣，本想最后一次，为他艳压群芳，为他锦服飘然，却被苍天暴雨淋湿沁透，在他面前狼狈不堪的落荒而逃，提着裙琚，哭得痛彻心扉。

可能，这便是她的命了。

“朝昀…你我身份悬殊，有缘无分……最后，不过要变成陌路。”

殊不知她的心里如千军万马掠过，金戈铁马，折戟沉沙，黄沙满天，让她痛苦得睁不开眼。

远离了神坛，妙雯坊不到多时便到了，凉弥拂起帘子时，她望见天边天幕微蓝，月脸露出了羞涩的半边面，犹抱琵琶半遮面，像少女无法言明的敏感心思。

“国师大人…到家了。”

凉弥扶起她，她却盯着凉弥粉色的嘴唇，疑问道：“家…我哪里有家呢……”

凉弥还没有来得及听清楚她的话，她便已经走进院子里，明亮的灯笼闯进视野，烛火摇曳，原来是蝴衣等待在门口，正面色复杂的看着天音靠近，他似乎怒动了嘴唇，却还是没有多言。

“蝴衣，你怎么出来了…方才下了暴雨，你可吃了药？”

蝴衣历来患有旧疾，暴雨时节便会心口闷痛，找了些药也没有根治，便要次次小心。

“嗯，吃过了，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衣服怎么都淋湿了…赶紧去沐浴，可不要受了寒气伤了身子……”

“嗯…路上耽搁了，我先去洗澡，待我收拾妥当一起吃饭吧。”

她淡然摇头，仿佛些许的不耐烦，不过在和他对视时，她还是保持着微微的笑意。

他便不再多问，在勾栏酒肆待得久了，便将察言观色修炼得炉火纯青，现在就是这般，她若不想说，他也就不会问。

吃了晚饭，天音叫来凉弥，她躺在榻上，慵懒的眯着眼，茶杯里面是一杯热茶，一向不喝茶的她，却特地给自己泡了一杯白茶，入嘴的醇香，让她心神荡漾。

“凉弥，你跟随我两年了，我待你并不是最好，不过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若能离开妙雯坊，想要去哪里？”

凉弥早就发觉今日天音不对劲，听她这样一说，便感觉有大事发生，再想到她从神坛下来的时候，失魂落魄，一路都心不在焉，问她又缄口不言，与往日大相径庭，凉弥便扑通的跪下：“大人说的哪里话…凉弥自从来到妙雯坊，跟随了大人…便没有想过离开，求大人不要赶凉弥走…不管发生什么…凉弥都不会走的……”

天音皱着眉头，却没再说话，过了许久，凉弥便轻声哭起来，她跪在地上，埋头流泪。

“我什么都没说，你便知道了…看来，你这丫头还算机灵，只是以后柴米油盐，粗茶淡饭，节衣缩食，你又何苦要跟着我受苦，你年龄尚小，大可去更好的人家……”

她叹气，把她拉起来，却被凉弥紧紧的抱住，失声痛哭在她怀里：“大人去哪里…凉弥便去哪里…大人金枝玉叶，养尊处优，可以受得贫寒凄苦，凉弥就是一个女婢丫头，不必顾虑…求大人让凉弥跟着你……”

天音却还是拒绝，她散去了法力，和蝴衣一同云游天下，自身尚且难保，如何和余力保护凉弥，其实她是不想拖累了她，她自化成为凡人，又怎忍心她继续服侍，她不过才过豆蔻年华，以后的路充满坎坷艰辛，天音是不想她受苦的。

“大人…求求你了…凉弥不管天涯海角，都追随大人…大人不要丢下凉弥……”

“你起来说话…也不要哭了，你这般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她为难的说，希望她明白她的想法，可是凉弥却是怎么也不答应，看天音态度强硬，她哭得更加的伤心，泪水几乎要把妙雯坊淹没摧毁。

“我说你这丫头…哎，你要怎么样？”

她伪装的强势面具已经全然毁掉，现在她就拿不出任何让凉弥改变主意的威慑力，她软弱无力，像秋日飘零的落叶。

“凉弥要跟着大人，不管大人去天涯海角，凉弥都要陪在身边……”

眼看事情有了转机，她抹了眼泪，一骨碌的从地上起来，拉着天音的衣袖不愿意放手。

“好吧…不过，对于这件事，你要守口如瓶，特别是…不要让陛下知道，明日我和他出去散散心，然后便和蝴衣离开南蛮……”

她摸着她的头，发现她古灵精怪的眸子忽闪忽闪的盯着她，如此的秀丽清新，像是一朵开在雨天的小花，

“大人，还是…放心不下陛下吧…既然如此，为何要和蝴衣公子走……”

“你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懂，等你如我一样成熟了，你便知道，有些事情你永远都办不到，有些人你永远都得不到……”

“哦…是这样吗？可是大人真要如此仓促的离开南蛮吗？陛下知道了一定会特别伤心……”

她偏着头，好像在认真的劝诫天音，她看见的说，是她的恋恋不舍，还有她的迫不得已，可是她不会懂，有时候放手更是对一份感情的最好尊重，让美好的回忆留在一个固定的地方。

天音无言以对，又兀自感伤，感觉心头被重重的转击一下，留下锈迹斑斑的轨迹，是鲜红的血光。

凉弥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慌忙的说道：“大人…你不要难过，我虽然不懂你的意思…可是我知道，你这样做，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天音垂头丧气的颔首，她的心里总算好受一些，凉弥的安慰多少有些效果，她已许久没有体会如此温暖，受伤的心被一双稚嫩的手温柔的抚摸，她的灵魂都融化了。

“你去把这颗丹药差人送到祁府，告诉府里的人，只要让病人服下这颗药丸，不出一日便会苏醒，至于…我，也有我应该做的事情，我…要离开府里三天，你好好照顾蝴衣……”

“大人要去和陛下告别吗…果然大人心里还是挂念着陛下的……”

凉弥为南蛮王和天音的感情感到惋惜，她身为天音的贴身侍女，两年以来，见证了两人从情意绵绵到漠不关心，再到南蛮王苦苦相思，而天音鲜少做出反应，到现在，却要一刀两断，相忘天涯……怎么说，这份感情本来就来之不易，现在便狠心舍弃，她一个小丫头都为两人的最后结果感到无比的可惜遗憾，可是为什么明明相爱至深，却要江湖一别，一人在原地，一人远走红尘……

“小丫头…你怎么什么都懂呢…可是有些东西，失去了便再也不会回来了，我失去的…是一颗百折不挠的真心…如今，我亦是无心…所以，以后就不会再痛，不会再如此深沉真挚的爱了…蝴衣他…我怕是要辜负他……可是除了陪伴在他身旁，我已经想不出其他的办法让他接受的回报……”

爱情，是一场无声的追逐，最后的结果，不是两败俱伤，便是只能惨淡收场，很少幸运的可以遇见良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大人…你这样真让人心疼……”凉弥轻声感慨。

关上了朱红色的房门，蜡烛的朦胧影子印刻在窗棂，左右摇晃，姿态妖娆，天音一脸的疲倦，就那样在烛光的亮光里闭紧了双眸，她蜷缩在榻上，好像在海上被浪花包围卷到渔船上的可怜小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