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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黎明前的相见（第1页）

第二天，一大早，准确地说应该是凌晨两点钟。

我给王秘书过去了消息：景明哥，明天一早我想见你，有话说。

本以为王秘书这个时候已经休息，谁知道秒回：“你说的是三个小时以后天亮的一早吗？是的话，那就不用等天亮了，现在就出来见一面吧！地点:南湾的生态步道西入口。”

反正我也丝毫没有睡意，便回复：马上来。

等我赶到，王秘书已经在了，在一个路灯下面做着拉伸的动作，看起来通身都在光，还冒着热气。虽然已是立春时节，但是半夜的户外还是冷到打颤的，我自己裹得跟个粽子似的，而王秘书只穿了一身单薄的运动衣。

我上前：“景明哥啊，你这是什么时候来的，这看着都运动结束了？”

王秘书：“嗯，我一点钟就开始在这里跑步了，现在刚好结束。”

我：“夜里一点钟开始跑步？”

王秘书：“这是我很多年来一直保持的一个习惯，这个时候安静，也可以想很多的事情。我去跑步不纯粹是一种体育锻炼，从一定意义上讲，它也是一种职责，一种生活必需或者说一种精神追求。”

我真是惊叹王秘书做事情的毅力，的确非于常人。

王秘书喝了口水：“为了南湾的事情睡不着？”

我尬笑了笑：“嗯，你怎么知道呢？”

王秘书也笑了：“你这个时候不睡觉，除了南湾的事情，我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原因了？还有啊，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找我见面，从上辈子开始算起到现在，对的吧？”

我仔细想了想，的确是这样的。

我：“景明哥，我也不妨直接一点说吧，之前我都有点敬畏你，闲聊的事情我也不太敢找你。经过这段时间，我们也算是出生入死之交了，也让我完全放下了之前的心里。现在在我心里，你和杨懿清一样，都是我的兄长和挚友。”

王秘书长长地输了口气：“其实吧，你们可能也看出来了，我一直生活地挺孤独的，跑步也算是一种泄的方式。从前活在一张面具下，逆来顺受的，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和你们在一起以后，我真的像是重生了，心都热起来了。你们活得有血有肉，有情有爱，有恨有立场，这是我一直奢望的东西。”

我看见王秘书说得很动情，眼睛里有闪亮着的光芒。

王秘书：“你这半夜找我，肯定不是来煽情的吧？有话说？跟杨懿清有关？”

我惊叹了一声：“景明哥，你神了，怎么什么都知道？”

王秘书：“正常情况下，你这个时间第一个会找的是杨懿清的，对吧？来，说说吧！”

我和王秘书沿着湖边步道散步，看着湖对岸的点点灯光，藏青色的夜幕，静谧，深沉。

我：“江婷怀孕了，杨懿清要做父亲了。”

王秘书停住了脚步，但是马上又继续走着。虽然只有那么一刹那，可我还是看到了他内心细微地波动了一下。

王秘书：“所以你想和我一起去找五司副做个谈判？”

我再次被王秘书震惊到了。他在刚才用情的同时，仍然能保持着高运转的大脑逻辑能力，精准地分析推断出我用了一天两夜的想法。

我：“是的。我觉得就算五天以后，准确地说应该是四天半以后，我们把手上所有的证据拿给澧都大帝，您觉得我们一定会成功吗？没有任何风险吗？”

王秘书：“我不能确定。”

我：“但是如果有万一，就算五司副他们终被扳倒，可我们要付出的是全部，青书、东方老师、李乐为、阿伟、老张、老李、你、我、江婷和杨懿清，还有他们未出世得孩子。这，这，这是赢吗？是两败俱伤吧，我做不到的。再说了，如果我们所谓拯救的代价是如此之大和沉痛，还有意义吗？为了几幢烂尾楼，为了几百亿的资金，为了虚渺的冥界正义，忽然觉得啊，如果让这些都得以保存的前提是把至亲至爱作为筹码，那就算保住了，也将没有任何意义。我这两天一直在挣扎，深度怀疑自己错了，一直坚持的东西也错了。或许这个世界就是《金刚经》所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世上的一切物质和现象都如梦幻、如水中泡影，如早晨的露珠，昙花一现，如闪电，都在顷刻之间转瞬即逝。世上的一切都是因缘和合而成，并无自性，所谓‘缘起性空’。因此，我们看到的一切事物或现象都是并没有固有的本质或实体，实相是‘无相’。也许，我们本就应该放弃对现实世间的执著，这是‘无所住’，通过越现象的表象，认知到世界的真实本质——空、无我和因缘，就可以得到真正的解脱。”

说到最后，我自己不自知地泪流满面。在王秘书面前，我从来没有说过如此长的一段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一下子如倾诉如泄更加如释放一般地脱口而出的。

王秘书一直很安静地听我说完，然后过来抱了抱我的肩膀：“钱锦楠，好样的，你真的成熟了，我真诚地替你感到高兴。”

我抹着一脸的眼泪，又笑了：“我这咋还哭上了呢！”

王秘书递过来他跑步用的毛巾：“情之所至，可以理解。其实你的一番话，也同样说到了我的心坎里。五司副也算是我在冥界的启蒙师傅，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和五司副见面的事情我来安排，争取今天晚上就去，没有多余的时间了。”

我：“嗯，好的。那，那，我们现在干什么去？”

王秘书想了想：“那你请我吃早饭去？饿了？然后你回家补觉，再去和青书老师把事情提前交待清楚，她才是改变你的第一根本原因。”

我：“这个我完全认同，青书经常给我普及儒释道，说儒家拿得起，佛家放得下，道家想得开，合起来其实就是一句:带着佛家的出世心态，凭着道家的世眼界，去做儒家入世的事业。这正是南怀瑾所说的人生最高境界，佛为心，道为骨，儒为表，大度看世界。”

王秘书：“所以你啊，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

我：“一定是的。”

黎明前的湖畔，看似寂寂无声，而我和王秘书的内心俨然是经过了崇山峻岭的翻越。

希望吧，一切在黎明后，越过山丘，这里便是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