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五司副那边回来以后,我和杨懿清跟老张老李很仔细地研究了一下布给我们的那个进度计划,整体还算是合情合理。单丛这一点来看,我倒是觉得这个五司副倒是还不至于完全无底线。当然了,这其中肯定还有其他的关于他们整个“布局”操作上的考量。
他们有了计划,我们也不能完全打无准备之仗。
现在距离红色标记的节点日期还有四十七天的时间,我默默地在自己办公室还有家里书房里面的日历上,把四十七天以后的那个日子用红笔圈了起来,然后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最后的期限就要来临,对于时间的流逝我无能为力,可是当下却非常担忧和害怕时间的流逝,因为我知道此时时间的流逝对这个城、对阳明天堃、对星河春秋、对满怀希望而来的投资鬼和企业来讲,从来都不是一件好事。在最后的期限到来之后,将不会有好事生,我面临的将是更加艰难的鬼生,更加煎熬的日子,我不知道在那个时候应该怎么办,应该怎么做决定,或许我就要那样离开了,即将拥有一个更加失败的鬼生。
最后的期限到底会生什么呢?可能会有人声嘶力竭的一定要一个结果,一定要就地正法,也一定要给他一个交代,而这种所谓的交代无非是将我们这些人置于死地,已经置于死地的我们将没有好日子过,没有安生的时候,也没有平静的时候,可以想象得到那个时候将是怎样的痛苦。
我知道我不应如此悲观地提早预设结局,但是我又禁不住地独自坐在办公室里,从身处的这幢高层俯瞰整个城,正是有诗云“便觉天低人在上,可将吾足濯银河”之感。如同家乡的仙居峰之上,环望整个城市,雪山、龙敬山、k11、金融中心等等的地标建筑尽收眼底,也会觉得这座城市有一丝丝不真实感,万物显小,像模拟世界的城市里那样。
今天在星河春秋处理事情,一上班,杨懿清就直接过来找我,手里拿了两杯咖啡,递给我一杯。
我故意问他:“昨晚没睡好?”
杨懿清笑:“你可拉倒吧,别装了,你不是也一样?”
他坐下就拿起桌子上的日历,沉默了一下,然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还有四十七天,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我:“我昨晚上几乎一夜未眠,现在满脑子都是47这个数字。”
杨懿清:“我也是,思来想去的,觉得我们手上有的证据就只有王秘书留下来的那些。但是现在王秘书又下落不明,物证有,而人证不足,即使到时候拿出去,估计也是作用有限。只怕。。。”
我:“是的,我昨晚上反复看了王秘书给的资料和音频,详细记录的也只是南湾地产这一个项目内前期的所有违法犯罪行为,与产业园地块内的事情无关。”
杨懿清:“你是不是傻了啊,王秘书提供这些的时候,还没有产业园的事情,又怎么会涉及呢?”
我像是被针扎了似的,一下子脑子才清醒过来,给自己头上狠狠地打了一巴掌:“我的天啊,我这一晚上就知道在这上面钻牛角尖了,忘记了两个事情原来在时间上相差了好几个月的啊!”
杨懿清笑笑:“你太紧张了,先让自己放松下来,冷静下来。哎,我还劝你呢,其实我也没做到,心里慌得一批。”
我猛灌了一大口冰咖啡,正要咽下去,脑子忽然想起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一下子就这么愣在了那里。
杨懿清看我一动不动,忙问:“怎么了?抽筋了吗?”
说着手忙脚乱地正要过来帮我,拍得我差点把咖啡喷出来。
我顾不上擦干净,赶紧起身翻箱倒柜的找起来。
杨懿清不解:“你找什么呢?”
我来不及回答他,只是埋着头寻找。
“找到了,找到了,就是它了!”我举着一个信封喊着。
先过去办公室门口看了看,向内反锁了上办公室的门,回到杨懿清的对面坐下。
我把信封放在我和杨懿清中间:“还记得之前东方老师留给我们的东西吗,还说是不到紧要关头决不能拿不出来的那个,就是它了。我想现在应该就是所谓的‘紧要关头’了。打开看看吧!”
杨懿清一脸的严肃,点头同意。
我打开,信封里只有两页纸和一个光盘。展开来看,名为《检举信》。
“这是老师的笔迹。”杨懿清一眼就认出来。
我和杨懿清逐字逐句地看完,短短一千字左右的内容,竟然看到我们两个后背一阵阵凉、麻、怵。
信函中,东方老师非常详尽地说明了产业园地块从十年前开始的一系列问题纠纷,从土地权益的历史、地理和人为因素的产权变更,到土地使用权抢占等诸多事实和细节。还提供了这些事实和细节的调查和认定相关的大量证据材料和专业评估文件。
最重要的是,信中还明确指控了五司副和育樺副司等一系列参与者的犯罪事实,包括转移资产、收受贿赂、在公共采购中围标串标、虚设项目套取资金、进行利益输送、向上提供虚假材料等内容。且每一项内容,光盘里都给出了大量的举证资料。
信的最后,东方老师这样写到:
几位年轻人的气节,让我在这个灰暗的世界里看到了一丝希望的生机,在这个大染缸里,劣币驱逐良币,但是他们依旧愿意去改变,对得起他们的教养,对得起他们的信念,对得起工程项目所付的责任。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为未来开道者,不可令其困厄于荆棘。当有人在前面光的时候,我希望我们也都能够用自己光的方式去呼应他们,照亮他们。因为微光会吸引微光,微光会照亮微光,然后一起光亮,压制黑暗。
看完所有的资料,我和杨懿清都有太多的疑问,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还是我先沉不住气:“东方老师退休之前不是老师吗?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的,还竟然知道地如此详实。”
杨懿清一直没说话,想了良久:“我知道了,我是东方老师的第一届博士研究生,刚入学那会就听小道消息说过,说东方老师原来就是身居高位的公务人员,只因自身书生气太重,厌恶仕途,所以选择了弃公从教。我一直以为这也许就只是个谣言,如今看看,很有可能就是真实的。”
我:“嗯,连你都不太清楚这里面的原委,那我想东方老师一定也是特别不愿意提及曾经的那段经历的。但是,最终能鼓足勇气把这些材料交给我们,也由此可见,他老人家的良苦用心了。”
杨懿清:“嗯,在我的印象里,东方老师从来不提他当老师之前的事情,退休以后更是选择隐居山林,远离尘世,想必就是这个原因了。”
我:“哎,一定程度上,这也是在揭岳父大人的伤疤了。且行且看吧,不到万不得已,我们确实不能把这封信拿出去公诸于世,但愿这最后的四十七天时间里,一切还有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