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坐在轮椅上,那就是曲青麦,她和莫兴华同岁,可看着却比莫兴华老了十岁。
屋里还站着两个中年人,一男一女,他们是曲青麦的儿子和女儿,儿子在背着手烦躁踱步,女儿皱着眉头抱怨手机没有信号,就是没人关心轮椅上的曲青麦。
还有另外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手里捧着药,拿着水杯,蹲在轮椅旁盯着曲青麦吃药,这就是曲青麦的孙子。
莫兴华带来了蜡烛,还说明天就去村里供电站,找人来把电通上。
曲青麦的儿子立刻问莫兴华,能不能帮他先把车修好,他还要赶着回北京处理工作,曲青麦的女儿倒是不关心车,她拜托莫兴华明早先把她送回县城,她买火车票回去,家里还有孩子呢。
莫兴华被他们吵的头疼,问他们谁留下来照顾曲青麦?
两个身强力壮,衣着体面的中年人都愣住了,大眼瞪小眼,最后是曲青麦的女儿开口:“莫大妈,你看,你和我妈是老相识。两家又离得近,您照顾我妈也是顺手的事,您看多少钱合适,我每个月雇您……”
“闭嘴!”
莫兴华还没做出反应,轮椅上的曲青麦就先怒了,她抓起手边的药丢过去,扔了一地。
她的孙子着急了:“奶奶,这是今晚要吃的药……”
“我都已经这样了,还吃什么药!”曲青麦一拍扶手:“我早就是半截身子进土的人,顶多就再活半年,死了也比在这儿看着这两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强!人家好心帮着拖车,愿意来看看我这个老骨头,那是人家善良,念情分!她是我半辈子的老朋友,不是你们用仨瓜俩枣就能打发的保姆!都要点脸吧!”
曲青麦戴着一副眼镜,长相上斯斯文文的,像个老学究,但是一骂起人来气势全开,莫默和裴言都下意识躲远了点。
曲青麦彪悍,她的女儿也不是省油的灯:“妈,是您好好的医院不住,非要搞什么落叶归根,还一定要回这个犄角旮旯的破农村!您指望谁伺候?我?还是大哥?”
曲青麦的儿子也皱着眉头:“妈,我在北京工作忙,妹妹也有一大家子要照顾,我们俩就没这个条件照顾您,虽然说晓宇能跟您一起留在村里,但他终归不靠谱,找个信得过的邻居照顾您,我们也能放心。”
莫默在一边听着,觉得这个理由找的就好笑。
要赶着回去工作,赶着回去照顾家庭,就直接把自己重病的亲生母亲扔给别人?照他们这个理论,小孩生病父母也不用带着去医院,直接放在家里自生自灭。
曲青麦虽然病重,面色苍白,但她的眼神依旧清明,透着一种洞察人心的锐利,透过眼镜片,冷冷的注视着自己的一双儿女:“你们两个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你们心里什么打算,我一清二楚!”
“你们觉得我是个累赘,就该早点入土,好让你们分了遗产逍遥自在!”曲青麦气得大喘气:“滚!都给我滚!就当我从没生过你们两个!”
曲青麦这话说的很重,莫默和裴言躲在角落面面相觑。
这时,曲青麦的女儿也爆发了:“你生了我们,可你管过我们吗?你心里就只有你的工作!要是没有我爸,我和大哥早就饿死了!既然你小时候对我们不管不顾,现在年纪大了也别指望我们伺候!”
曲青麦冷笑:“我承认,在你们小的时候我的确很忙,很多家务琐事都顾不到,照顾你们两个也是你爸爸更多,但我也有自己的工作,我需要为我自己而活!”
“人生总是有舍有得,你羡慕别人,想要一个不用工作,整天在家里围着丈夫孩子打转的家庭主妇做妈妈,可你也应该想想,为什么咱们家分的房子比别人家大?为什么你能有别人家舍不得买的玩具和衣服?”曲青麦厉声说:“那是因为咱们家是双职工,我和你爸爸一样在工作!”
女儿不服气:“那前些年我刚结婚,想让你帮忙找找关系,内定一个招标项目,你为什么也不答应?我可是你女儿!”
曲青麦:“那是违规行为!”
女儿:“外面那么多人都是这么干的,不被发现就没事,你要懂得变通!”
曲青麦斩钉截铁的说:“这种超越法律红线的事,我变通不了!”
曲青麦抬手指着门口,语气坚定:“既然你们觉得我这个当妈的对不起你们,那我的死活也不用你们管,至于剩下的遗产,我就算是捐了也不留给你们一分一毫!”
屋内陷入一片寂静,莫默下意识抓住了身边的裴言,吃瓜第一线听八卦固然有意思,但也是真刺激。
过了好一会儿,曲青麦的儿子慢慢开口:“妈……”
“别叫我妈!滚!滚回北京去吧!”
曲青麦的女儿咬着牙夺门而出,临走留下一句话:“行,以后你没了也别指望我们来祭奠!”
外面的雨依旧下着,哗哗的雨声仿佛在为这场争吵配乐。
曲青麦坐在轮椅上,眼神望向门口,语气铿锵有力。
“我死后的墓碑上不会刻着‘某人的妻子’或者‘某人的母亲’,我是个工程师,是个研究员。而你们,孩子,你们只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我将我渺小的一生贡献给共和国的航天事业,这是我为之奋斗终身的理想。我的名字会随时间淡去,但我的事业会继续奔向遥远的星空。”
曲青麦与莫兴华
第二天一早,莫兴华把抛锚的小轿车修好,曲青麦的一对儿女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大河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