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凝目伫立,原来他们都是安排好的。为了一位织物局的女官,皇叔不肯放人,他们需要通过我的助力,把她?交换出来。
“王将军,我需要知道她?无法出宫的理由。”
王琮犹豫了下,除了贪财好色和不思进取,他算是个不错的人,也?不擅长说谎。
“公子,宣和年间不是一直这么太平。圣上刚正位中殿的那几年,可闹出了不少风波。前桥阁换了几批人,内宫也?死了不少…”他说话吞吞吐吐的,而表情更奇怪,似乎在暗示我,那些事?情是与我有关的。
“公子,你知道兰陵调这支曲子吗?”他看着我,“当年为了它,内宫的很?多人遭了殃。据说陛下不爱听小曲儿,可有人非要在他耳旁唱靡靡之音,天子发了雷霆之怒,把礼乐局的人全?砍了。”
“胡说。”我感到荒谬无比,“为了一支曲子杀人?再说,兰陵曲就是出征时弹奏鼓兴的,我小时候常听到,根本没?什么大不了。”
“谁知道呢?”王琮垂下两道眉,“我们是远在天边的行伍之人,并不清楚内情。可礼乐局内的很?多人送了命,这是事?实。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那位万小姐,大概想为好友求情,结果?被圣上的怒火波及。这些年,一直禁锢在内宫。”
我这才明白万家针所求何事?。不过,令人困惑的,是有人为了一支曲谱发这么大的火,又或者这只是他的借口。
“无论起因为何,这些年陛下的气应该消了吧。”王琮按照自?己想法去揣度他人,“更冤屈的是,万小姐本来是绣花的,根本不会弹曲儿,却白白受了这几年的苦。陛下若是消了气,就开恩放她?出来吧。”
如果?是这样,那每年外放宫人的名?单中,为何她?一直不在其?中。
“公子,你不如见一见万老爷吧。”王琮难得的诚恳,并且满眼同情,“老头儿过五十了,身体也?不好,一直惦记着女儿,盼望晚年还能再见一面。他老嘀咕着,要给仙游的岳母一个交代。”
为什么万家针认为我能救出他的女儿?对于皇叔来说,我本身就是他的威胁,如果?我开口要人,那么万小姐反而危险了。看来万老爷是病急乱投医。而礼乐局的那场风波又是为何,这是我很?想知道的。
王玫又来找我了,这次是去逛酒庄。他说有几个要好的朋友,一定让我熟识熟识。他有许多要好的朋友,不过很?多时候记不住他们的名?字,他叫他们李九或者王四,或者直接喊刀疤面和招风耳。这些人我都见过几次,我也?知道
他们在背后叫我驼背王子。起初我有些介意,后来想想自?己的确驼背,也?未必是真正的王子,痛苦的心情就好多了。
“殿下,别理他们。”那时有个声?音安慰我,“都是些市井无赖,怎会明白殿下的志向。”
这间酒庄倒是个很?清净的地方,在蜿蜒漫长的小溪尽头,背后靠着挺高的山岩石。来去只有一条小路,除了汩汩流过的溪水,听不到其?它声?音。
“冬日里更安静了,”王玫说道,“夏天的时候,倒有鹿儿羊儿可以抓了带回去。”
酒庄的人引着我朝内走,庄内有很?深广的空间,走到尽头的窗户,掀开竹帘就是黝黑的石壁。
“殿下,这里清净又安全?,是闲话家常的好地方。”引路的人如此?介绍。
我有些触动,朝他正眼看去,而王玫又凑了上来。
“快把好酒拿来,磨蹭什么。”他推了一下那人。
那人的面上有几处疤痕,他老半垂着脸,混杂在人堆里,所以我不曾注意过他。
“公子,你不记得了?这是王四,这个庄子有一半是他的,”王玫得意地说,“另一半麽,他输给了我,嘿嘿嘿。”
刀疤面也?笑道:“多亏了将军的帮忙提点,我才没?输得倾家荡产。半个庄子,就当送给将军了。”
这时温热的酒壶送了上来,王玫心情大悦,同大伙围着羊肉炉,高谈阔论起来。
这间酒庄四面空旷,真是个不错的地方。如果?,非要同万家针见一面,我不愿意在城中府邸见面。
“殿下,你有什么烦心事?吗?”那位刀疤面没?去喝酒,站在距离我不远不近的地方。
“没?有,”我回过头,“不要叫我殿下。王家兄弟都不这么叫。”
我的话令对方沉默了片刻,他接着说:“好吧。公子若有烦心事?,可以常来酒庄坐坐。这里酒水齐备,环境也?清雅。”
我意识到这个人有些不同,他既不是赌徒,也?不像酒鬼。撇开那几处疤痕,他整个面容有种克制不了的精乖模样。
“你是…”我略微踌躇。
他立刻接口:“公子请放心,我来到邺城,只为了谋划营生,好讨口饭吃。”
这明显不是实情,等我看清了此?人的面容,发觉自?己并不喜欢他。而且他故意输了一半酒庄给王玫,是为了引我前来。
“你是谁?”长年的囚禁生涯,让我对陌生人分外警觉,环顾四周,连这间酒庄都疑窦丛生。
也?许对方觉察到我的反感,他旋即拉开距离,去暖酒香肉的酒桌招呼客人。没?一会儿,王玫过来了。
“去喝一口,怎么了?”他推搡着我的肩膀,把我推到暖意融融的座垫上。
“别介意,”他朝圆桌众人顺口说着,“这孩子是个拧巴人,在那边吃了很?多苦。你们不用管他,他喝醉了也?没?事?,乖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