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遙未說出口的是,咱做都做了,就別在這虛情假意的掉眼淚了,代真想出那麼一個計劃時,就該知道,死的人少不了,難道借刀殺人就不是間接殺人了?
代真腦中許多念頭閃過,她想到這一點了嗎?想到了,但在她的設想中,那是元朝貴族狗咬狗,和普通人沒關係,她能眼睜睜的看著甚至在背後推一把,可她不能接受有弱小無辜因她的計劃而死。
汝陽王府的下人大多是漢人賣身為奴,府里稍有地位的主子對他們是非打即罵,代真對他們很同情,縱然這些人巴結權貴,俯身稱奴,代真也理解,會武功的是少數,這些普通人無法自保,依附權貴也是無奈為之。
說白了,蒙古人怎麼死,代真不關心,在這個時代聽聞許多蒙古士兵作惡的事跡,她對這些人也是恨之入骨,她關心的,是自己害死了幾個無辜的百姓。
「我設計元朝貴族,是為漢人百姓計,為反元大計計,也是為光復漢家山河計,我想做的是拯救水深火熱中的百姓,而非作為加害他們的一方。」代真將自己的想法娓娓道來,她為屠惡龍而來,到頭來卻做了和惡龍一樣的事情,「韃子凶蠻殘暴,死多少我都不會眨一下眼睛,因為我胸中有恨,可對漢人百姓,哪怕他們投靠韃子,搖尾乞憐,我也只心疼他們,若非漢人式微,他們何須如此?」
范遙奇了,問道,「那若是你遇到一個漢人,他殺人如麻,當著你的面欺辱百姓,你當如何?」
代真斬釘截鐵答道,「打斷他的手腳,然後交給官府。」隨後又補充道,「交給漢人官府,由律法定罪。」
范遙搖頭,道,「好好的一個江湖兒女,怎麼做事如此迂腐,你就應快意恩仇,要了那小子的狗命。」望著頭頂的明月,他又帶著幾分嚮往,「要照你這麼說,江湖就不應該存在,畢竟這裡的這麼多人,按照律法,都是死罪。」
在代真生活的,所謂江湖人應該大都以「擾亂社會治安罪」進去了,每人一副銀鐲子服刑,想到前世網絡上對那些罪犯的調侃,代真不由笑了起來,嘴角勾起小小的弧度,眼睛自然而然的彎成月牙兒。
瞧見她溫馨的表情,范遙心中想,先前說她與郡主一般,還真是看走了眼,郡主其人狠辣,斷人手腳如吃飯喝茶般尋常,這丫頭卻心軟得很,自小就沒見過什麼人,不懂人心險惡,罷了罷了,今日就認個錯,往後行事避著她些也就是了,到底是自家晚輩。
嘴上卻不肯服軟,道,「你放心,該死的人都死了,接下來就等輿論發酵,你也別纏著你叔叔說教了。」又想叮囑她沒事兒不要來和他會面,她眼睛看不見,他這當叔叔的不放心得很,話在舌頭上滾了兩番,到底擔心傷到她的心,也就沒有出口,「這幾天我會很忙,要悄悄的編一些流言散到市井中,你放心,朝廷有斥候關注這些,假以時日,「汝陽王要反」的消息肯定會呈到皇帝的案頭,有幾個王親貴族早年進軍中刷功勞,為年輕的汝陽王所不齒,雙方早有衝突,他們不會放過這個按下汝陽王的機會。我那院子四周,住的都是郡主手下的高手,這次之後,你別輕易過去了,萬一被他們發現,郡主定然不會放過你。」
第21章
倚天情長
趙敏帶走代真時,因為雙方未發生衝突,代真在江湖中也名聲不顯,當初又輕易就被峨眉派的幾個弟子擄走,洗浴時又被那些婢女發現她身上並無練武的痕跡,再加上她是瞎子,就連走路都要有人牽著,輕易不敢走出熟悉的地方,趙敏對她輕視得很,絲毫不覺得她一個瞎子有被看管的必要。
代真很清楚這些,她日常也表現得十分無害,趙敏甚至不屑問她當初為何出現在他們的營地,因為代真在趙敏眼中所有的價值,就是可以用來轄制張無忌。
光明頂之戰後,趙敏的謀划算是成了一半,在她的預想中,這一戰後,明教應完全覆滅,六大派也所剩無幾,可半路冒出個張無忌,調和了明教和六大派之間的矛盾,也讓她的謀劃落了空。
趙敏氣惱的同時,也起了愛才之心,這個張無忌對明教恩同再造,對六派人士又多有照拂,在武林中聲譽極高,倘若能收服這個人,想來大半個武林都能入她轂中。屆時,於父親鎮壓逆賊的事業也算大功一件。
她雖渴望收服張無忌,卻也知道,張無忌此人,非情不能動也。
趙敏一邊思索著,一邊打開王府來信,匆匆看了幾行,驚得她從椅子上看來起來,「哥哥臥房失火?!什麼時候發生的事!阿大,這邊的事情交給你和阿三,我要先回王府一趟。」
阿大恭敬地彎腰應是。
另一邊,收到消息的汝陽王也匆匆從軍營趕回王府。
王保保,也叫庫庫察罕帖木兒,他倒是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只吩咐下去,日後他不在房中時,不必留火。
趙敏趕回大都時,正是黃昏,她把馬交給聞訊趕來的下人,就急匆匆的衝進府里,聽下人說世子正和王爺在書房議事,她也沒有避諱的打算,徑直闖了進去。
察罕帖木兒看到風塵僕僕的女兒,面色立刻柔和下來,朝她招手,道,「敏敏,過來坐。」
趙敏順從地坐在父親下的椅子上,一雙眸子擔憂的看著王保保。
王保保笑道,「妹妹也是為哥哥臥房失火的事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