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笑了笑,也不恼。
“这只江珧搁在它族里,也是个祖宗辈的了。各位要是不稀罕要,我挑去东街那边转一圈问问,应当也不愁卖。赶上那头有闲情逸致的老爷,拿这壳子去请人做个摆件,搁在家里都极好,其余时候,有钱都换不来。”
他本来就没打算把这东西当肉买,论斤称有什么意思,当一样东西够大够少见,卖得就不是味道,而是珍奇。
见他不乐意让价,看热闹的人散去一波,又来一波。
钟老神在在,并不着急,还插空把其它几样都卖了出去。
四斤多的海猪,按十八文一斤卖,得了七十八文。
活鲍鱼一共七个,五个大的有半个手掌长,肉质肥厚,十五文,小的两个十文,共九十五文。
五只螃蟹大小差不多,沉甸甸的,他干脆论个卖,二十文一只,统共一百文。
两钱半多的银子到手,够称一斗粝米,他拿出零散的十文钱,跟过路的菜贩买了一大把鸡毛菜、两块豆腐。
期间凡是来打听江珧的,他一概好声好气地答话,但在价钱上仍旧是半点不让。
又过两刻钟,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带着两个小厮匆匆赶来,见江珧没卖出去,好似还大松了口气,上来价都不问,直接就道:“这物可还活着?我们家老爷点名要了。”
第7章林中(修)
“活着,您看一眼就知。”
钟不动声色,觑一眼管事就认出,是东街黄员外府上,二房掌后厨采办的人。
他过去在乡里混时,这些个大户里能说上几句话的管事,都特地记过。
为的是说不准哪天凑上去,帮人半点事,捡些指头缝里漏下的小钱,便够吃两顿酒了。
黄府管事依言上前看,用手戳了戳江珧张开的缝,一股海腥气扑来。
他满意道:“你今天赶上好运道,我们府上老夫人正馋一口瑶柱水瓜汤。”
旁边人一听,花五两银子买这东西,居然是为了回去做一道家家都有的寻常汤菜,真是富贵人家自有花钱的办法。
“贵府老爷孝顺,这江珧我们族里老人见了,都说寿数长,意头好,当得起一句祥瑞物,孝敬老太君最是合适。”
管事有些意外,没成想一个卖鱼的水上人嘴皮子挺上道,不都说水上人大字不识,行事刁蛮么?
他捋一把小胡子笑道:“说来正是为此。”
言罢使唤身后的小厮上前使麻绳捆了江珧带回去,此等好东西要进他们黄府大门,又是二房特地孝敬的,那可得好生从街上走一遭,把老爷的面子显出去,银钱才能花得更值。
五两银子到手,钟顶着周围摊贩们的艳羡收了摊。
他不急着回,往粮铺一趟买了两升粝米、两斤干米粉,拐到肉铺,割了一条带肥的猪肉,接着是路边的蜜果摊,称了三两橘子干,分了两个油纸包裹起,到时给二姑家的一包。
九越盛产大小橘子,哪怕加了点稀薄的蜜水渍过,仍是最不值钱的果子之一。
成熟的季节山上满地皆是,而运到北边身价能翻倍。
有道是南橘北枳,上辈子在军营,钟遇见的好多北人一辈子没尝过橘子是什么味道。
想到黄府老太太今天的盘中菜,他最后又去菜摊上捡了两根长水瓜走。
大的江珧卖了,小的还不是随便寻,老太君吃得,他们也吃得。
一圈转下来,身上扁担渐沉,见差不多了,钟重返码头上搭船,回了白水澳。
晚食配着清酱烧肉,钟带着小弟,去二姑家的船上吃了顿“海蜇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