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清晨撑船去乡里出摊,钟的日子再度回到正轨。
他知自己离家的这些日子里,詹九没少关照摊子,且还帮着跑前跑后打听了消息,为这个缘故,打定主意请人去食肆吃个饭,一并带上了苏乙和小弟。
席上照旧点了几道好菜,都是在家里轻易吃不上的,听小二说后厨有活兔子,乃是个猎户一早送来的,便让杀一只做兔肉煲,尝尝野味的鲜。
这回是钟请客,又多了小仔在,苏乙自在许多,他们两个吃不得酒,钟遂多点一壶山楂饮子,喝起来酸酸甜甜,还有开胃之效。
哥儿喝饮子,汉子则吃酒,和詹九日渐熟络,太客气的话反倒不必多言,言谈之间,詹九说出自己最近四处跑生意的成果。
他听钟的建议,预计在九越县内做些贩货的生意,先从活鸡活鸭与鸡蛋开始贩起。
不去下面的村子不知道,好些地方离乡里太远,又非家家户户都有牛车、骡车代步,那里的村户人轻易来不得乡里贩物,最多去一趟村里的圩集,养鸡养鸭和攒鸡蛋的不少,苦于卖不出去,换不成银钱。
反过来,他们想买点什么东西也麻烦得紧,要走不少脚程。
原先总跟着他瞎混的两个小弟兄,其中一个的家里有骡车,詹九让他从家里借了来,准备赶着车往乡下去,按着一只二十五文到三十文的价钱收来鸡鸭,到了乡里能加个三五文转手卖,鸡蛋、鸭蛋利更薄些,不过积少成多。
“我还打听到一桩薏仁生意,只不知究竟靠不靠谱。”
詹九吃一筷子兔肉,同钟细说,“咱们南边产薏仁,正是秋收时候入仓,跟船贩去北方很有得赚,我认识一货商专营此业,最近来了咱们清浦乡,在乡里客栈住下,前日子我下乡打听鸡鸭生意,遇见他在下面收薏仁,因此攀谈上,还为他牵了个线,他谢我,只说若是能拿个百八十两与他合伙,他保我三分利。”
“听着是好,只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抿一口酒,点到为止,詹九又不是三岁小孩,说多了容易讨人嫌。
詹九笑道:“我知这道理,若放从前,我估计哪怕借银子也要投给他,盼着天上掉馅饼呢,现今想着就算是靠谱,手里本钱也不够,何必惦记。”
以前他不站生意事,不知其中的道行有多深,上回听了钟的劝自己莫要接触私珠营生,故而连着别的营生送到眼前,他也多长了个心眼。
席面吃罢,詹九请钟一家子下回到家里去坐。
“我娘说合该早就请恩公和嫂嫂往家里吃饭,怪我没用请不动。”
他转向苏乙,拱手笑道:“之前我说一回,恩公拒我一回,嫂嫂不妨替我劝劝。”
又道石磨的事他打听到了,“也是去乡下时赶巧问着的,有家以前做豆腐生意的,现在老两口上了年纪做不动,家里孩子嫌日日早起还赚得少,不肯接着做,石磨就闲搁在那里,我去瞧了,旧是旧了些,用来没毛病,给的价钱也公道,只要十两银子,打一架新的石磨少说也二十两往上。”
钟之前也在乡里打听过石磨的价钱,知这价算是极好的,于是和詹九商定,下回詹九去村里,他也跟着骡车去,要是看着好,就直接付了银钱拉回来,运回白水澳。
第6o章【加更】
石磨偌大一个,运回来前先要定好放在何处。
六叔公对家里小辈多有关照,上门自不能空手,钟装了一罐虾酱,一罐鱼酱,皆是他们两口子自诩的拿手酱,提着去寻。
六叔公辈分长,说话有用,虽不是现今族里岁数最大的,但大家心里都认他是族长,凡事他出面说话,没人敢不给面子。
钟把东西放下,因不算贵重,六叔公没多推拒,收下后问钟为了何事来。
得知他想买口石磨做酱,要搁在族中石屋里,六叔公忖了片刻道:“你成亲娶了夫郎,何不直接修个自家石屋,把石磨搁在里头?”
钟愣了愣,觉自己还真往这上面想过,他自有了记忆后,上山躲飓风都是跟着三叔、四叔两家子一起,而三叔、四叔成亲了后又带着家里人,令他未觉得有什么不对。
眼下被六叔公提醒,方意识到自己属于小一辈,成亲后合该自己修个屋,不然钟家的老屋总有住不下的一天。
六叔公磕下水烟袋的烟袋锅子,“我不是说族屋里不能放,你说的可将石磨借给族里人用是好事,可咱们钟家一族那么多号人,人心隔肚皮,石磨不是个便宜物,放在山上,顾不上照看,任谁都去用,哪日用坏了你都不知找谁说理。”
他咂一口水烟道:“这东西和铁锅不一样,族里买铁锅时家家都出了银钱,便知用时要仔细,石磨是你一家的东西,还是上心点得好。”
一缕白烟徐徐自六叔公口中喷出,他深深看一眼钟。
“你这日子刚过起来,不如借这个由头自家分出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