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钟注意着苏乙,不让他弯腰,连带接手了晒干货的活计,将刚刚回来后唐大强拎来的十几条名叫烂船丁的小鱼,剖了肚子去了内脏晒起来,等着做成鱼鲞自家下饭吃。
午食前钟涵回来了,蛤蜊挖了满满一小桶。
“放那里吐吐沙,晚上炒一盆上桌添个菜。”
钟说话时正在做午食,他将晨起带回来的将军帽加白贝烧成汤,海螺砸碎取出螺肉切片,用葱姜炒了一道,热油一激,海螺片蜷缩弯曲,色泽白中微微带黄,盛入盘中看着便有食欲,比白水煮的讨人喜多了。
船上用的陶锅炒菜到底不算顺手,钟起意下次去铁匠铺定做一个小号的铁锅,小一些的应当几两银子就够。
一口铁锅买回来能用很多年,花多少钱也不亏,转而跟苏乙说了这事,苏乙也说好。
在苏乙看来钟决定的事一定有道理,断不会说什么要省钱过日子的话。
一餐饭上桌,香味弥漫,坐好后一齐动了筷。
“味道如何?”
钟给两个哥儿各夹一筷子鱼肚子上的肉,多多凑近闻了闻,竖着尾巴又走了。
海边的猫天天吃鲜货,人吃的这些调味过的它们不稀罕。
苏乙尝了一片海螺肉,口感和以前吃的截然不同,过了一道油,连葱都烹出香味,他吃得意犹未尽,恨不得嚼上几十下才咽下去。
炒菜麻烦,用的油还多,村澳里基本只有席面上才会端炒菜,又因做的少,大多数水上人都不精于此道,除了水煮、盐、腌鲞、做酱,能把炖菜做明白就不错了,这里面,会操持饭食的汉子就更少。
“很好吃。”苏乙咽下一口认真道。
他说罢,钟涵也跟着夸,“大哥做的饭比二姑做的好吃。”
钟捏他鼻尖,“小祖宗,这话可不兴说,当心一会儿二姑过来拧咱俩耳朵。”
钟涵抱着碗摇头晃脑,“二姑不会拧我的耳朵,只会拧大哥的耳朵。”
苏乙被他逗乐,一下子咬到筷子尖,看着兄弟俩笑得微微抖肩膀,笑完便觉得如今的日子真好,安安稳稳的一顿饭,吃得饱也吃得好,吃慢一点也没人催。
他以前梦里都不敢奢求这样的生活。
钟和小弟打趣完,抬头见苏乙笑意深深,他目光跟着软下来。
“多吃些,汤和米糕锅里都还有。”
“多吃些”是现在钟最常说的三个字,以前只对着小弟说,现在还要对着夫郎说,可见多想把这两人养胖。
一顿饭吃得盆干碗净,依着以前的习惯,钟涵本该溜溜食就去睡午觉,今天他却不肯,非要陪苏乙一起做虾酱。
做虾酱的第一步就是将小虾子放在石臼里不断捣碎,是个枯燥重复的事情,对于钟来说则是新鲜的。
小孩子开始上手前那里知道“累”字怎么写,只觉得好玩,钟却想得更多些。
虾酱方子是苏乙的,钟涵毕竟是自己的弟弟,哪怕年纪还小,有些事也要算清楚。
“小仔,别去烦你嫂嫂,一会儿大哥带你去钓鱼。”
“不想去,外面好热,我想和嫂嫂一起在船上。”
自从苏乙来了家里,钟涵就没有以前那么黏钟了,他说是不睡,吃饱饭后照旧犯困,这会儿正赖在拿针线补裤子的苏乙身旁不肯走,软绵绵的瘫成一团,像一块小年糕。
苏乙摸一把他的顶,“小仔想留下,让他留下就是了,我正好缺个小帮手。”
“我怕他帮不上忙,反倒给你添乱。”
有些事不说开,日子久了怕是就成了疙瘩,钟想了想,把小弟赶去船头跟猫玩,他坐在苏乙身边,看小夫郎穿针引线。
这些年寄人篱下,苏乙练出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钟刚一靠近,他便停了手上的活,一副耐心等对方开口的模样。
钟诧异道:“你这是猜到我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