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来吧。”
钟朝他抬了抬下巴,将船靠向岸边,搭一块木板好借道,唐雀、钟豹和钟苗三个孩子也在,他想了想,把四个都带上,就当是去乡里玩了。
一大家子同气连枝,自己这个当大哥的,不仅是钟涵一个人的大哥,再加上靠这几个孩子,他们如今做蛤蜊酱和沙蟹酱再没为食材不够犯过愁,别看这两样小海鲜看似遍地都是,真挖起来想要一天凑够好几斤,绝非易事。
今天赶巧带的鱼获不多,来去应当都快,不如当回孩子王,让大家都高兴高兴。
为防二姑和三叔家找不见孩子担心,钟特地在码头附近停了停,见到熟人后托对方给二姑带个话。
二姑知道了,自也会跟三叔三婶说一声。
“好丑的鱼!”
几个孩子很快现了网兜里的死鱼,钟豹俯身凑近看了一眼,皱着眉头后退喊道。
唐雀和钟涵也看得起鸡皮疙瘩,搓着胳膊既嫌弃又好奇,居然是钟苗一个姐儿胆最大,隔着渔网的网眼摸了一把鱼皮道:“阿哥,这是什么鱼?”
海里的鱼实在太多,见多识广的老水上人能不喘气地列出百八十种,像钟苗这个岁数的孩子不会跟船出海,一些少见的鱼便还分不清叫法。
“虾蟆鱼,城里人都叫琵琶鱼,不是吃的那个枇杷果,是弹曲用的琵琶。”
几个孩子都一脸茫然,他们没见过弹曲的琵琶,水上人只会唱曲,不会弹曲,张嘴就能来,不用任何伴奏。
钟给他们解释何为琵琶,又讲琵琶鱼如何用自带的灯笼在海里钓小鱼。
好些鱼出水就已经半死,不到它们栖身的海底,是窥不见真正习性的,像是鱼钓鱼的这个说法,他们都还是第一次听说。
得知眼前的大鱼居然和人一样,会用“钓竿”吸引小鱼来吃掉,包括年纪最大的唐雀在内,孩子们一概因为过分惊讶而微微张开嘴。
然后也不嫌琵琶鱼长得丑了,一窝蜂挤上前,扒拉着鱼头看“钓竿”长在哪里。
钟涵揣着小手叹气,都是一家兄弟,自己怎么就没得来一副好身板和好水性?
他也想和大哥一样去海里抓大鱼,听着就比挖蛤蜊有趣。
带着四个孩子到了清浦乡码头,钟让他们手牵手连成串走在自己前面,自己提着网兜断后,一路送至摊位前,见了个熟人在等苏乙打酱。
“尚管事?”
来人正是黄府二房的管事之一,尚管事尚安,自那次受雇出海之事后,对方偶尔会来钟这里采买鱼获,近来又爱上了吃他们家的鱼酱和贝柱酱,能就二两鱼酱喝一壶老酒。
他是个不差钱的主顾,最贵的贝柱酱一买就是好几斤,定然不只是自己吃,估计也送出去了不少。
尚安负手看来,瞧见一串孩子先是有些不解,转而注意到网兜里的鱼获后,顿时两眼放光。
“你这是又得了什么稀罕物?”
苏乙也搞不懂为何不止钟涵来了,雀哥儿几人也来了,他手脚麻利地装好尚安要的两罐鱼酱、两罐贝柱酱,示意孩子们到桌子后面待着,大街上人来人往,免得被冲撞。
那头钟心情不错,尚安在此,他这两条鱼必定能直接出手。
“一条花鳗,一条琵琶鱼,都是不到半个时辰前刚出水的,冬日里的鳗鱼最是肥美,煎两下能出一汪油,琵琶鱼不多见,里面的鱼肝可是上上珍品,若不是遇见尚管事您,我本是打算去乡里食肆问一圈的。”
为了不伤鱼肝,他使鱼枪时还挑了角度,亏得琵琶鱼这种鱼懒得很,基本就是在海底泥沙中趴窝,行动迟缓,换了那等游极快的,还真不一定这么好得手。
尚安捋一把小胡子,庆幸自己赶得巧。
“去食肆做什么,这琵琶鱼肝在咱们这等小地方,上了席也没几人吃得起,那等食肆厨子不及我黄府私厨多矣,给了他们烹治,只怕暴殄天物。”
琵琶鱼轻易不得见,贵主们多嫌它容貌丑陋,不喜吃其肉,独嗜其肝。
鱼肝一来稀少,几斤的大鱼只有几两的肝,衬得起身份,二来当真是细腻醇厚,入口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