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王久經沙場,只一瞬,她就沒了氣息。
「你說那麼多,她就不疼了麼?你說那麼多,她的病就有救了麼?」厲王轉身離去,只留給他一個背影。
「厲王。」殊曲迎叫住了他:「日後,你痛苦至極叫我賜你一個痛快的時候,我也會一劍穿胸,如同你今日對待小花一樣。」
厲王的身形一頓,絲毫沒有得了時疫的慌張:「若是本王連區區疼痛都忍不住,你大可來殺了我。」
殊曲迎看向了方才還被疼痛折磨的痛苦不堪的女童,她安靜了下來,雙瞳睜開,嘴角帶著笑意,是真的不疼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口傳來輕輕的敲門聲:「執筆大人,厲王派屬下來安葬小姑奶奶的屍身。」
「滾。」
大約一個時辰後,奴僕又敲響了廂房的房門:「執筆大人,王爺他也是為了小姑娘好,這病發多疼啊,早死晚死都是死……」
「滾。」
奴僕實在是沒了辦法,殊曲迎好歹也有官職在身,又不可能因為這點小事情去驚擾王爺,只能門旁邊候著,在這樣秋老虎的天氣里他們為了防止染上疫病,穿的里三層外三層,口鼻還用白布專門遮住,想著一會殊曲迎還不開門,他們還沒染上疫病,就先熱暈在這裡。
又過了一會,廂房的門終於打開了,只見殊曲迎的臂彎中纏著一個人形長條的包裹,奴僕心想這是殊曲迎想通了,連忙伸手:「這些粗活小的來做就好。」
誰知殊曲迎向後一躲:「她的屍體,你們打算如何處置。」
若是其他人,直接坑殺了即可,可這小姑娘將時疫傳給了厲王,厲王還沒發火,只見是厲王過了眼的人,他指了指身後的棺材:「小的定將小姑奶奶厚葬了。」
「你們離我遠些。」殊曲迎將小花放在面前的薄棺裡面,剛剛還戰戰兢兢圍著他的奴僕立刻後退了十丈,他們也有父母子女的,誰不怕被傳染上這髒東西。
有了殊曲迎的吩咐,他們自然躲得遠遠的。
「勞您體恤,剩下的小的來做就好。」
殊曲迎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拿火把和柴火來。」
奴僕是見過殊曲迎的,和那厲王主子不同,有著初探世事的好奇,對所有事情的包容,俊朗的讓人心生親近。只盼著自家孩兒有他一二乖巧。
今日聽來,語氣中那股味道,確有幾分和厲王相似了。
柴火就架在主院中,正對著厲王的臥房門口。
小花的棺材就架在柴火推上。
殊曲迎的手中握著一根熊熊燃燒的火把,站在原地。
下人們竊竊私語:「你說這個沐執筆是不是有病?方才還死活不肯讓我們把她的屍骨,現在反而要燒了。這不是挫骨揚灰麼!」
臥房的門被打開,厲王站在門框裡,看著殊曲迎單薄的背影,手中火把的光芒像是晚霞織染了他穿著的素衣,恍惚間他的背影似乎在哪裡見過。
厲王有些不忍。
殊曲迎感覺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一個低沉的聲音在自己的耳邊響起:「我來吧。」
殊曲迎沒有鬆手。他雙瞳中倒影著小花的深色棺材,萬千的思緒慢慢平穩下來,火舌竄上了柴火,幾息之間火光就包圍了小花的身軀。濃濃的煙味讓靠近的人無法呼吸。
火整整的燃燒了一個時辰,殊曲迎就在此站了一個時辰。
看著那個鮮活的生命化成了灰燼。
「挺好的,這樣乾乾淨淨的走。」厲王似乎在安慰他:「人走了,就什麼都沒了,不知道痛。」
「我曾經也焚過一人……」
他難得的善心還沒發完,就被殊曲迎打斷:「將屍身燒掉,遠比埋在土裡有用的多。」
「日後得疫病而死的人,屍體就地焚燒。」他仿佛沒看到厲王一樣,吩咐在一旁侍奉的奴僕:「將本地縣誌無論多久的都拿來。我不是還有十一個同僚麼?把他們召集一起看可有類似的症狀出現,不然閒著幹什麼。」
他一道道吩咐下去,眾人莫名其妙的都按照他的吩咐安排了起來,到了最後把那十一個執筆圈在一間屋子裡頭查書的時候,才依稀感覺好像剛才那些不是厲王的命令。
殊曲迎尋來一沓紙,訂成了個本子,手中拿著炭筆和本子一步不離的跟在厲王的身後,每過半個時辰,都問一句:「您現在感覺如何。」
厲王但凡是不好好回答他了,殊曲迎就說這是要給太醫看的,這樣太醫來的時候看到他這本病歷,會好診斷許多。
為了自己的性命,他忍。
誰知到了睡覺的時候,他忽然感覺自己脖頸處一陣的冰涼,殊曲迎正用勾線筆沾了爐石灰水,往他的脖子上塗,發灰的顏色覆蓋了上去,說來也奇怪,那一陣陣的瘙癢到沒那麼嚴重了。
「還請王爺讓下官檢查全身,看看哪處還發病了。」
殊曲迎被厲王發現,一點也不害怕,反而進一步讓厲王脫衣服。
「誰給你的膽子。」厲王眼神一眯。
「下官這也是為了您的身體著想。」他晃了晃自己隨身攜帶的小本子。
……這話沒毛病。
厲王的地位是靠著自己打下來的,哪怕是近幾年歇息了,全身上下也沒有一塊多餘的肉,曲線陽剛完美,哪怕是縱橫著不少的傷疤,也瑕不掩瑜,反而更顯男子漢的風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