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臣如今风寒痊愈,按照之前的约定,臣应当能搬回来了,不是么?”
男人话音沉沉,如雪落青松,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她走去。
赵稚柔眉心紧蹙,小手不自觉抓着汤婆子,眸光看向来人,面上镇定,心里却想着如何应对。
她和晏周总不能一直分居下去,迟早会落在老太傅和老太太耳中,如今只要她不理他,同处一室也没什么。
思于此,赵稚柔冷冷道:“随你。不过你以后别送我东西,你的东西,我不稀罕。”
以前她亲手制作的点心,烹煮的膳食,他又用心吃过多少次呢?
都是她眼巴巴地去请他,往往被一句“公务繁忙”“殿下别做无关紧要的事”打发了去。
无数个立于角门等待的黄昏,寒风之下话语伤人的书房门口,无数次他朝着自己露出不耐疏离的目光,无数次……卑微的讨好。
她生生忍过来了,如今想想,有失身份,有辱人格,真是卑贱地到了一定境界。
赵稚柔强抑心里苦涩,恰逢此时青岚手中提着酸枝八宝提盒走了进来,一进门就看到晏周立于桌旁,面色微变。
她飞快朝着青凝看了一眼,得到暗示,她安了心,走到赵稚柔身侧笑道:“殿下,这是表公子送来的东西,说您一定会喜欢。”
也许是有意无意,青岚提起许江遥时,面上的笑意极为真切,完全不似对晏周这个家主的冷淡厌恶。
若不是陛下赐婚,殿下早就嫁给表公子了,两人原是青梅竹马,相处自然是极为亲近,哪里还轮得到一个冷心冷肺的伪君子欺负殿下?
赵稚柔闻言,回过头看向青岚放在桌上的食盒,小脸微微带了笑,将汤婆子搁在一旁,抬手打开了食盒盖子。
“呀,是蜜浮酥奈花!”赵稚柔看着食盒里洁白如茉莉花的点心,眸子染了惊喜的笑意。
青岚笑着将甜汤端了出来,置于案几之上,轻微晃动,只见如金桂般颜色的蜜汤中,一朵洁白的茉莉悠然漂浮其中,淡淡的甜香悄无声息漫开。
“表哥竟然还记得我的喜好,这是云嬷嬷最拿手的甜品。”赵稚柔执着瓷勺,轻舀一小块入口,奶香浓郁的酥油,蜂蜜融入茉莉花香的清香,熟悉又陌生的甜香,在舌尖绽放,眸子微眯,露出一抹心满意足的笑。
她完全将晏周撇在脑后,眼不看为净。
而被故意冷落的晏周,静默立于一旁,面上凝着温和之意,痛意化为无形尖锐的银针,狠狠扎在整颗心上。
余痛之间,又泛着一股酸苦,像是吃了一枚青梅,就卡在喉咙那处,上不去,下不来,酸涩到心尖胀痛。
少女的笑意如喧闹盎然的春花,透着十足的生气,明媚又张扬,眼底是无尽且绵长的爱意,那澄澈的瞳孔里,原本只容纳一个他。
而如今,她却为了另一个男人送给她一道甜品而欢喜,晏周提着食盒的手微微收紧,手骨节泛白。
他望着她,心里的贪婪如困兽,疯狂嘶吼着,欲将那捆锁着脖颈的经文挣脱,将她的笑意和欢喜一同吃进腹中,以前的她在他面前,便是这般笑的。
这样可怕的念头,头一次,浮现心头。
正在此时,思绪忽被青岚的声音打断。
“表公子还特地从还送了赏梅宴的帖子,就放在食盒的第二层。”
赵稚柔拿着帕子擦了擦嘴,打开第二层食盒,便见得一封画了红梅的帖子,上头写了“芝芝”二字,左下角还画了一个胖嘟嘟的缺牙齿的小女孩。
“表哥怎么画了这小像!”她嘴里嘟囔着,眸中的笑意更显,拆了信封,细细看了帖子。
青凝凑近一看,忍不住打趣道:“想来还记得您笑他缺牙巴的事呢。”
晏周此刻的心,宛若处于滚烫的油锅之中,煎熬着,痛意已然超出他的承受范围,白玉般的额头,竟渗出冷汗。
赵稚柔看完帖子,里面提到了晏周,原本她并不打算和他同去,只是表哥又说……
罢了,去就去吧,不然就冲着今日他在寒风之中排队给自己买点心,自己却不领情,估计会被那些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然而一抬眼,便看到晏周,面无血色,眸中神色复杂,又充满痛楚,瞧着极为难受的模样。
“你怎么了?”下意识的,赵稚柔嘴比脑子快,这句话就出了口。
晏周听得少女声音,虽然依旧冷漠,却不似方才那般拒他于千里之外,他将心交痛意压下,嗓音嘶哑道:“无碍,就是今日吹了风。”
“哦,这样呢,那今日你的确是受苦了”赵稚柔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捏着帖子的手一顿,正打算开口,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赵稚柔话音一顿,叹了口气,问道:“何事?”
“回殿下,老太太身边的蔡嬷嬷来了。”
“请她进来。”赵稚柔将帖子搁在案几上,看了一眼晏周,淡淡道:“少师坐吧。”
“谢殿下。”晏周此刻心口堵着一团郁气,想起今日许江遥的挑衅,少女提到他时毫不遮掩的笑意,喉咙莫名,涌上一股腥甜。
赵稚柔如今才懒得理会晏周心里的想法,便是知道了,也只觉得讽刺。
她收回目光,此时蔡嬷嬷走了进来,朝着两人行了一礼,恭敬道:“殿下,大人,老太太请两位今晚去寿安院用膳,老太爷从道观回来了。”
赵稚柔眸光微动,对于老太太,她内心是敬爱的,便笑着应道:“好,我知道了,祖父和祖母身子可还好?”
“劳您挂心,老太太这段时间吃得香睡得香,还说多亏您请去了食膳嬷嬷,让她老人家享福了。老太爷身体依旧硬朗,还提了鹿肉回来呢。”蔡嬷嬷笑容和蔼,对于这个下嫁的公主殿下,她是打心底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