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机会是瞬息即逝的,决策反复拖上几年可能就不存在了,竞争对手可不会等你……相信这点决断力,他的父亲还是有的。
本月内还是第一次在公司以外的场景见碰面,公司里是上下属,场外又回到了父子的关系。时逸进入他的书房,意外地瞥到时茂辉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在工作场合他从来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这么生动的表情倒是非常少见。
抬头与进来之人对视,讲究效率至上的时总也不搞那些虚的礼数,直接开门见山地陈述了他的观点。
“你总算是有点上进心了。”时茂辉对于时逸大胆的提案居然是赞许的态度,“不再只是得过且过,追求拿个80分就行。只有追求140分,那实际落地后才有可能拿到满分,追求80分的反而上限就在摆那里了,不值得去尝试。”
时逸的回应是公式化的微笑,直觉告诉他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以他对他父亲的了解,应该是不会让他轻易得到这笔投资。
“做为你的父亲,我很高兴看到你的野心还没有泯灭,胡闹了这么久也该成熟了。虽然很想支持你的想法,如此巨大规模的投资一旦打了水漂,实在没有办法向股东交代。”
看来时逸一直以来的预期管理做得还是很不错的,只要他愿意“回归正轨”,父亲就会同意让他去尝试,和预料中一样。
——不过,有附加条件。
“你要想清楚了,你只有一次机会,确定要用在这个项目上面吗?”
配合着严厉的话语,时茂辉的手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似乎是想看重压之下的时逸会如何反应。
“我确定。”
时逸却仿佛没有感觉到有压力一般,态度甚至还带着一点轻狂,“小打小闹的做起来没意思,不配让我出手。”
“好、好、好——”
时茂辉的神色十分复杂,有些欣慰,又有审视之意。他双手扣在了一起,抬了抬手腕,随后落在了桌面上发出了响声,这一声响如同最后的一锤定音。
“你已经做好了决定,那我就把条件告诉你吧——立项我会通过,但是有时间限制。三年之内必须做出阶段性成果,否则会将项目转手。”
时逸依然站得笔直,笑容却变成了冷笑。
三年……对于一个研究新方向的项目来说,是多么苛刻的条件,他要不是知道颜千羽的实际进度,怕是根本不敢答应下来。
“若是没有做出任何成果,亦或者还打算继续保留……那代价则是你身为继承人的位子。”
他那总是举止轻浮、自由散漫惯了的儿子,在听到了代价后,脸色终于严肃了起来……
笑容褪去,父子二人的锋利视线在空气中几乎撞出了火花。
老头子,竟然敢威胁我……!
时逸眯起了眼睛,这个条件虽然是以通知形式告诉了他,但现在仍是处于谈判阶段,无论是直接服软还是表现出失态都是绝对不可行的。不就是要断他的后路吗……行,他会拼给他看的。
他要争取利益最大化,不只是为了他自己。
“既然要我赔上这么重的筹码,现在给的这点东西可完全不够看,继承人的位置难道就值这么点资源?至少要对等吧。”时逸开始拆解条件了,讨价还价那是必不可少的。
“预算按原计划来,不、再翻一倍,不准再限制资源调用。还有为了避免某些人知道了条件后故意使绊子,这个项目我要有唯一决定权,整个项目需要独立划分出去,禁止其他人插手。毕竟有人可是很希望我丢掉继承权的,不能不防……”
罗列了一大堆补充要求,时逸单手插在西装裤兜里,又回到了以往嚣张的姿态。时茂辉想要掌握谈判的主导权,将不合理的部分怼了回去。
“多一倍根本根本不可能,你不要狮子大开口……”
……
父子二人在书房中谈判了许久,声音在书房中久久回荡,最终通过来回的拉扯达成了协议。走的时候时逸故意没留什么好脸色——逼他付出这么沉重的代价,没把他父亲的书房拆了已经很给面子了。
从主厅走向花园的这一路,时逸的心情却冷静得出奇,可以说是十分地荒谬。甚至没有去想过为了一个人,自己为什么能做到如此地步……
继承权吗……
他的前半生一直为了这三个字奔走拼命,事到如今有可能会失去它却也没有觉得特别难受,反而是一种麻木感,很多执念和情感都在那些年中被消耗殆尽了。
当然在乎还是会在乎的,只是这个词给时逸带来的却是更为复杂的思绪,又一次拨动了他心中的涟漪。
没有了【时少】的身份的他,究竟是什么?
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在近几年间时不时会蹦出来骚扰一下,然后又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被淡忘。
也许,只有在真正被剥离身份的那一刻,才会知道答案吧。
心中繁杂的思绪并没有影响到行为,他从小在这里长大,对周围的一切非常熟悉,闭着眼睛都能走出去。时逸心不在焉地朝大门走去,眼前出现一辆踩着点过来接他的专车——是他指派给千羽的那一辆。
于是,笑容又回到了脸上,时逸上前拉开车门,果然看见正在车里等他的颜千羽。
颜千羽需要第一时间知道谈判的结果,见时逸满脸笑容便猜测应该是个好消息,主动询问道。
“怎么样了?”
“我尽可能争取到了最宽松的资金预算,还有项目控制权,所有事务都可以由我说了算……不过条件也很苛刻,三年内必须出阶段性成果,没有成果的话做为代价要剥夺我的继承权。”时逸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哎,我可是压上了我全部的前途在帮你,你准备怎么弥补我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