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你有心事根本瞒不过我的眼睛。”我边走边对他说。“我们一起这么久了,我从未见你这样过。”
“我怎么了?”
“你很压抑,尽管你嘴上不说。可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你是否认为我是在对生死未卜感到顾虑?”小白反问。
“不,我从不这样想,你是怎样的人我知道。”
“可别人也许不这样想吧,比如常胜。”小白低下头,随后又开口说,语气中带着些不甘。“在他眼里我是那种极其不遵守纪律的人,而这样的人从不会被委以重任。”
“但这段时间你已经证明了自己。”
“我不需要证明,这也不是我说这些话想表达的意思。”
“怎么?”
“我是说我们不应该根据经验去判定一个人。”
我一时不清楚小白究竟想表达什么意思,所以迟迟没有说话。
“不知道你有没有和周扬聊过?”见我没有反应,他又问我。
周扬。果然始终还是绕不开这个名字,这让我之前的想法得到了证实。但,我仍猜不透小白的意思。
“聊过,他说他想跟随我们继续作战,我没有答应。”
那天和周扬的对话还历历在目,我毫无保留地对小白说了出来,也对他解释了为何不让周扬再去冒任何风险的原因。
“我们组里属他最小,而且还是独生子,我要给他的父母一个交代,况且,他已经落下终身残疾。”
“但你知道他现在究竟有多失落吗?”
“我知道,但我别无选择。”
“你已经剥夺了他作为一名军人最光荣也是最神圣的使命,和面对死亡相比,这不会更好受些。”
我沉默不语,在这件事的决定上自己绝不允许有任何弹性。即使周扬心里再难过再失落,我都要为他保全这份享受余生的机会和权利。
“我看过他写的战时日志,也经常和他聊天,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包括你。”小白越来越激动,和我的沉默形成强烈反差。“你这样不会保全他,只会把他推向深渊!”
“我心已决,你不用再劝我了。”
“你真是麻木不仁的家伙!”
我没想到小白竟然这样对我说话,一股怒火突然在我心中升起。“我警告你不要这样对我说话,你不知道作为组长我究竟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你知道吗,你所谓承受的压力只不过是披着光鲜外衣的自私罢了。”
“你说什么——”
小白没有搭理我,而是独自朝前方走去。此时此刻我真的想狠狠在他脸上锤一拳,但冷静下来后我知道自己决不可以这样做。
“小白,你给我站住!”
我边喊着边追了上去,而就在拉住他胳膊的同时,我注意到远处地平线泛着不算明亮的红色。小白似乎也注意到这一反常的景象,呆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方向。
“那里着火了?”他开口问。
“看样子像,是火光映红了夜。”
“怎么会着火?看样子很大。”小白显得忧心忡忡。
我立刻明白他这种担忧的来源,因为那个方向正是前阵子援助我们的村落。
“快!通知人起床!”我焦急地对小白喊着,然后奔向越野车。“除去值夜的人,所有人都来越野车这儿集合!”
大约过了十分钟,十几个睡眼惺忪的战友已经全副武装站在我面前。我看到其中也有周扬的身影,但已经无暇顾及,我让阿迪动车辆以最快的度向红光的方向驶去。
待我们到达村落时,火势已经明显减小。空气并未完全干燥,呛人的浓烟后传来阵阵蛋白质烧焦的味道,这是非常不好的征兆。我们把零星的着火点扑灭后,最令人作呕的景象慢慢在眼前清晰起来。
魔鬼仿佛给原本宁静祥和的村落加了一层恐怖的滤镜,使这里变成人间炼狱。成片的黑色灰烬中依然可以辨别出几个人的身形,从扭曲的姿势来看,很难想象他们临死前究竟经历了怎样的痛苦。我感觉此时的呼吸黏黏的,像是烧烧后的脂肪在空气中凝结,忍不住干呕起来。
可更可怖的事情还在后面。
我们走进像是村中心的地方,更浓烈的脂肪燃烧味道便源自于此。那是一座由人体堆砌起来的尸堆,焦黑的残肢和未被完全燃尽的衣物粘在一起,看不出究竟有多少人。
“妈的,真是一群天杀的畜生。”阿迪很少说话,这是他第一次表达出如此激烈的情绪。
“保守估计也要将近3o人,但村子里一定还有其他幸存者,快去查看。”我盯着冒烟的尸堆,尽全力克制住内心的冲动。从现场情况看,村子里的男壮年应该都在这里了。我不知道妇女孩子还有老人都躲在哪里,只希望去寻找的战友不要再现第二个像这样的尸堆。
这是极端分子对我们的一种警示,看来村民援助我们的事情已经被现,这也意味着距离下一次交火的时间越来越近。我本想找办法处理这些残肢断臂,好让他们善良的灵魂得以安眠,但无奈被杀的人太多,我们一时根本无法挖出这么大的坑。
“去附近拉些泥土,把他们盖上吧。”我对身后的战友说,然后便不忍再直视。
阿迪和其他战友这时来到我这儿,身后还跟着零星几个妇女和孩子,但同时也带来了坏消息。
“她们是村里仅剩的幸存者,其他人都被杀了。”阿迪压着声音说,在努力克制自己激动的情绪,但我看到他的手和腿都在不自主地抖。“她们躲在地窖里逃过了一劫,所有人,所有那帮畜生能看到的人,都被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