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圖書館封閉了起來,只給參與麥田獎的科學家們與庫貝納大學的學生們使用。
景長嘉在接待人的帶領下走向電梯,嘴裡還不忘道:「不是沒想起你,但你的手機不是被鎖起來了嗎,我就沒給你打。」
封照野毫不猶豫地指出:「藉口。」
「好吧,騙不了你。」仗著距離遙遠,景長嘉破罐子破摔,「忘都忘了,那能怎麼辦?」
封照野聽了,卻笑了起來:「確實沒辦法。所以只能我主動的來恭喜嘉神了。」
他態度溫柔,景長嘉自己卻不好意思了:「回國肯定不會忘了封學霸。等你有空,出來吃飯啊。」
「這可是你說的。」封照野立刻應了下來,「你拿了麥田獎,接下來怎麼辦?要出國嗎?」
景長嘉沉默了下來。
等電梯抵達四樓,他邁步走向人聲鼎沸的學術報告廳,才說:「我沒有想好。」
「身為你的朋友,我本來應該說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封照野的聲音也沉了下來,「但你現在意義不一般。所以我只能和你說,別自己一個人做決定。多和你們院長,你們校長談一談。」
景長嘉點了點頭。
末了,又想起對方看不見,才應了聲:「好。」
應過之後,卻又不知道應該再說些什麼。他不說話,封照野卻也沒掛電話。
好一會兒,封照野才又開口:「是不是很為難?」
「是。」景長嘉說,「我確實有些想法,但並不知道能不能得到支持。」
封照野立刻問:「要是得不到呢?」
景長嘉在報告廳前止住了腳步。
一步之遙外,是容納了當今世界最頂尖頭腦的學術報告廳,十分鐘後,戈麥斯將在這裡進行他的學術報告會。
而他站在暖廊之中,看陽光傾瀉而下,照亮一冬之後剛剛甦醒的枝丫。
「我仍會去做。」景長嘉堅定地說,「我相信我是對的,所以我一定會去做。」
「那你就不會得不到支持。」封照野軟下了聲音,「至少我肯定會支持你。」
景長嘉緩緩露了個笑:「多謝。我要去聽戈麥斯的報告,再遲一點,我就只能站在犄角旮旯里了。等我回國。」
「好。」封照野掛了電話。
景長嘉收起手機,他深吸一口氣穩了穩自己的情緒,才重揚起笑容,走進了人滿為患的報告廳內。
他來得太晚,戈麥斯準備的論文早就被瓜分得一乾二淨。他沒有論文看,也以為自己只能擠在角落聽,卻沒想到戈麥斯提前給他在第一排留了個位置。
威爾遜笑眯眯地叫他過去,遞給他一本答應出來的論文:「瞧瞧,戈麥斯的成果。但你只有幾分鐘時間了解了。」
景長嘉低頭看了一眼論文標題,隨後眉頭不自覺地蹙了起來:「一元域構想?怎麼會是這個?」
「你解決了奇點解消與極小量子模型的問題,他以為可以以此為工具,讓一元域更進一步。」威爾遜翻開論文目錄,在某一行上點了點。「你知道的,我們一直猜想,它們或許會有些聯繫。」
「幾何量子化。」景長嘉喃喃道。
「沒錯。或許這也是他一直希望你能接受他邀請的原因,」威爾遜說,「在代數幾何方面,你確實是最優秀的數學家之一。」
景長嘉沒有再開口,而是沉默地瀏覽著戈麥斯論文的目錄。
威爾遜掛著的笑容漸漸落了下去。他微微傾身,低聲問:「不太看好?」
「我無法確定。」景長嘉說,「可他是個庫貝納人,他說他自己只做純數。」
「這確實是純數問題,ujiu。」威爾遜若有所指,「只要它代表的是幾百年後的方向,那它就只是純粹的數學問題。」
景長嘉聞言一怔,隨後精神一松,笑道:「您說得有道理。」
威爾遜老神在在:「你看,他們搞物理的,一直追求大統一模型。但我們做數學的,提出一個大一統理論的第二年,就被人證偽。我們只尋找理論中的深層聯繫。這個聯繫能否為人所用,又什麼時候才能為人所用,誰在乎。」
「放輕鬆一些。」他伸手拍了拍景長嘉,「時間還長呢。」
於是景長嘉就放鬆了下來,安靜而認真地聽完了戈麥斯的整場報告會。
這人長得兇悍,脾氣不好,報告會的風格也如同他的外表一樣。語調高昂、語極快,思維跨度更是巨大。幾乎一個問題說完,不給人思考空間就立刻跳入了下一個問題。
報告廳末端的學生們一個接一個的退場,就連許多數學家都停下了自己的筆,對朋友微微搖頭。
報告完畢,戈麥斯也不等主持人登台,自己就問:「各位有問題嗎?」
報告廳里安靜了許久,才有人說:「戈麥斯,請你細說一下關於絕對幾何論證的問題。」
戈麥斯點點頭,將ppT切回需要的頁面,再次講了起來。
景長嘉聽著聽著,低下頭在筆記本上寫了「絕對幾何」幾個字,又在後面打了個問號。他認為戈麥斯的證明並不嚴謹,但這也只是他的直覺給出的答案。
戈麥斯講完後,現場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一直沒人提問,戈麥斯乾脆道:「我相信很多人都沒有聽懂,更相信你們還有很多問題。所以論文我已經上傳預印本平台,歡迎各位隨時找我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