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谢无忧正向另外两个年轻男子叫道:“四哥,七哥,我从无赖何燕及那抢过一幅画,画上的女子正是我的仇敌。”
“老弟,你可认得真真的?我们这般大阵仗去闹事,要是被大哥晓得,只怕要家法伺候!”那谢家四郎谢石,肃然道。
“怎个不真?画上那女子与那日毒打我的贼丫头,穿得一模一样,又同一日在扫垢山上现身。还有一条,那何燕及已招出那画上的女子,恰恰与一个武功高强的和尚相交。”
谢家七郎谢峰沉吟道:“在这扬州城里,和尚带着丫头出门,确不多见。”
“正是,那何燕及还说,这两个奸贼与卖酒的戴蛮相熟,咱们兄弟几个,先去戴蛮家,搅他一搅,若不是,再赔礼不迟。”谢无忧道。
谢石、谢峰再无异议,这三个便纵马而去,往双桥方向。
他们怎料到对岸,杏花树后阿沅早已听得真真!她一转身进了巷子,飞身掠回,轻步如飞,迈进戴蛮家后门。
后院里,飘瓦正与戴蛮讨教酿酒之法。米几成,水几成,煮法如何。封酵时,节气从何时起?又何时终?正聊得入味。
阿沅走过去,将街上撞见扫垢山庄人马的事提起。
戴蛮大惊失色,道:“宗师啊宗师,你得罪谢家也罢,怎么祸及无辜!”
和尚哎一声叫苦,道:“戴掌柜,当日可是你使了促狭眼风,激和尚上那扫垢山!”
戴蛮想起是有这么一遭,只笑道:“宗师且歇在此处,容我去应付他,想来这谢家人自视甚高,做不出什么伤天害理的恶事。”
和尚却拦道:“戴掌柜且不急,看他有何举动,再计较不迟。”
戴蛮听从,收住脚步。
但戴掌柜未免太过纯良,谢家满门都是义烈,只有那混世的谢无忧,素来不服管教,又爱教唆疼爱他的四哥、七哥,耍奸偷懒,玩乐闹事。
不多时,谢家大队人马已摆到酒铺前,绵延到了双桥上,立起铁棍,敲打呼喝,声振一街,引来河旁小楼的四邻,竞相看觑。
大家一瞧,原是鼎鼎有名的谢家,这般大阵仗,不知要做出什么大事来?
谢无忧也不下马,只笑着道:“小的们,我那盛银子的拜匣呢?爷口渴,还不去买几坛酒来?”
他话一落,便有谢家的仆从,打开一个黑漆匣子,里头装着满满的碎银子,高高捧着,进了戴蛮家酒铺,呈在柜上。
那些伙计不曾见过这么多酒资,正不知如何招呼。
那谢家仆从已喝道:“我家无忧公子赏识你每!快把好酒搬到街上来!”
那些伙计见这些谢家人猖狂,心有不喜,但见是真金白银的买卖,没有驳的道理。几个伙计互相打了眼色,便去搬酒。
一坛又一坛,堆在门口,转眼搬空了酒铺。
谢无忧早已勒马让出道来,笑道:“开酒封。”
那些伙计心疑,恭敬问道:“这些酒,谢公子都要启封?”
谢无忧笑着吩咐道:“有十坛开十坛!有百坛,那就开百坛!”
那些伙计不解,这谢家人马虽多,但若是当街饮酒,也未必一口气饮得完的。
“叫你们开酒!怎不听人话?”那谢四郎叫道。
那些伙计惧怕谢家声威,只好一坛坛启了红泥封,霎然满街酒气飘荡,熏然四溢。
谢无忧笑道:“闻着确是好酒!你等把这酒都倒入河里罢!”
那些伙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些酒酿得辛苦,点滴劳作,哪舍得倒入河里?个个便忤着不肯动。
谢无忧冷声道:“古有霍去病一坛御酒倒入泉中,慰劳三军将士!今有我谢无忧,将上好的戴蛮酒倾入市河,请遍扬州百姓!岂非盛事一桩?”
“妙哉!妙哉!”谢四郎与谢七郎击掌赞道!
那些伙计本是迟疑不定,却见谢家那些会武的子弟,此时齐吼一声,持棍相向。
伙计们也怕挨谢家人痛打,只好拎起坛子,将酒齐齐倒入河中。一时淳酒如瀑,一坛接一坛入了水,满河酒香,尽流扬州。惹得那些看的百姓,无不目瞪口呆,啧啧议论不停。
谢无忧笑道:“我替你家戴蛮酒扬名,回头你们掌柜必要谢我。”
那戴掌柜此时早已按捺不得,掀帘奔出酒铺,朝伙计大怒喝道:“你们把酒抬进铺头来!”
伙计一看掌柜发作,连忙要抱起剩余的酒坛。
戴掌柜气忿忿将那柜上的银匣端在手上,一气砸在门口!稀哩哗拉洒在谢无忧的马下,银锞子便如那白石铺了一地。铁蹄踏踏,咯吱作响。
戴蛮不解气,站定门口,破口大骂:“你们这三个不肖子弟!我认得你家老庄主,家规森严,若知晓你们这等胡作非为!回头一定打断你们的狗腿!”
谢无忧笑道:“好凶的掌柜!我们付了银子买酒,哪个不合规矩?更遑论谢家家法,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嘴。”
“老弟说得有理。”谢四郎与谢七郎同声笑道。
戴蛮一听,跳脚骂道:“几两臭银子老子还不看在眼里!快拣回去!免得脏了我家酒铺!”
谢无忧不悦,冷笑道:“掌柜既收了银子,哪有退还的道理?小的们,给我把酒倒到河中去!”他话一落,谢家那些子弟纷纷上来推搡开戴家的伙计,搬起酒来。这些人七手八脚,孔武有力,酒铺的伙计拦也拦不住。一时河提上,酒水又倾,哗哗入水。
戴蛮气得七窍生烟,却也晓得打不过,只图眼不见为净,叫着吩咐伙计关铺子!
那谢无忧却不是轻易相让的主儿,又吩咐了几句,谢家那些庄客便冲上前,抢着酒铺的门板,不让关门,两边争持不下,拳脚无眼,闹得鸡飞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