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成一排,一步一步,踩过地上的箭矢,缓慢的,不退缩的朝着城门口走去。
宋琪琛还不曾说什么,宋长远倒先了怒:“他这是威胁我们。”
这些人是并不是厉王的兵,他自然可以推他们来送死,但是这些人官再没用也是朝廷官员,就这样诛杀了,又如何能交待。
宋长远看向城楼底下最悠闲的那个人,习武之人看的比旁人更清楚些,他斜靠在一旁的扶手边,一只脚踩在椅子上,用膝盖去支撑起左手,左手手中盘着一串檀木珠子。
他的目光直直的望着站在他面前的那十二执笔的其中一人,嘴角噙着温和的笑容。
似乎是感受到了宋长远的视线,他收回视线,微微抬头朝城墙上一眯。
明明是他们在上,厉王在下。他却觉得厉王如端坐在朝堂上的龙椅之上,睥睨的看着他。
只这一眼,就将宋长远愤怒的红了眼眶。
这一幕和三年前的景象重合在一起,那时宋其琛遭受了接连的崩溃,身体刚刚能下床,第一件事情,就是找他问询殊曲迎的尸身在何处。
他这些日子光给他平复流言去了,哪里能想到去给殊曲迎收尸?
“他不过是个外人……”宋长远的话刚说了一半,宋其琛那双幽潭转向了他,只一眼就让宋长远接下来的话咽到了肚子里。
他连忙去查,这世间能给殊曲迎收尸的无非三个人,问了其他两个人之后,殊曲迎拖着病体到了厉王府的大门外。
他奉命去敲门,谁知门房都敢给他挂落,接连等了两个时辰后,那日亦是狂风阵阵,风雨欲来。
宋其琛竟然下车去等,宋其琛是谁?真正的皇子皇孙,天启朝未来的皇帝,他誓死效忠的主人。大雨倾盆而来,打了伞也不曾管用,主子不肯上车,也不听他的劝阻,只看着厉王府那朱红色大门。
厉王有心折磨他们,又如何会在大雨中出现呢?
“长远。”宋其琛的声音在大雨中小的几乎听不见,是不堪一击的柔弱:“厉王当初说,那晚曲迎驾车将我放在宋府门前时,曾路过这边。”
他看向了狗仗人势的门房,心中忽然感叹:“若是他那日,他将这里错认成宋府就好了。”他若是死在这里就好了。
他淋了两个时辰的雨,厉王的车架才从外面回来,车帘掀开,厉王就是那样的坐姿,看蝼蚁一样的眼神:“不知太子殿下在此,有何贵干?”
“请您将他的尸身归还与我。”
厉王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在嗤笑宋其琛这样的假仁假义,后知后觉。
在厉王的注视中,宋长远看着他主子挺如松竹的身姿一矮,不染尘世的下摆被泥水侵蚀,片刻便肮脏不堪,声音在雨后的空寂中传出:“求您,我从此往后伴着‘他’归隐山林,绝不回京。”
这是内城,官宦人家比比皆是,他的主子,天启朝未来的皇帝,就这么屈辱的给面前之人跪下了,更是说出不要皇位这样的话语。
就为了一个可能存在在厉王府的尸体。
主子都跪了,他们也只能跟着跪下,长长街道上的一行人马,刚刚宣誓了效忠宋其琛,要与厉王分庭抗礼的人,在太子殿下的带领下,跪在了厉王门口。
屈辱至极。
便是这样,厉王也是一句不知道,从他们面前回府。
宋其琛又跪了半个时辰,终于扛不住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只当做没有生那件事情,拉拢人心,结交党羽,不过三年就将暗卫插到了厉王的心腹之中。
处处与他作对,从单方面碾压,变成了今日差点置厉王于死地,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付出了多少。
回忆不过一瞬间,宋长远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夺了一旁御林卫手中的长弓,搭箭入弓。
愤恨的瞄准了厉王。
那样的屈辱,永生难忘,太子殿下担心圣上责怪,那他便做了宋其琛手中的长剑,是他抗命不尊,一切后果由他来担。
箭矢破空而去,伴随而来的是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
那一声脆响,仿佛在宋其琛的耳边震裂,一时之间他所有的血液都涌到一处,心中的不安愈的放大,几乎让他连站立都觉得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