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是个冲动性子,只怕会做出后悔的事情。”他踟蹰片刻,还是开口,“还望先生看在都是一族的份上,能稍加看顾,劝他早日回来。周某感激不尽。”
说着,便要向他行揖。
李明夷扶起他的双手:“我尽量吧。”
周满是个冲动脾气,他已经见识过了。
但燕军也不是傻子,放任他作为。周康为人父者,那份担忧可以理解。
只是不知道周满到底要做什么。
一回九门城中,紧张、严肃的战时氛围便再次围绕上来。
天气越炎热,穿着重重铁甲的士兵牵着战马与烈犬,神情肃杀地守卫九门。原本还算松懈的军医处,现在也十二时辰不停轮值,为之前受伤的士兵治疗。
也许是因为治疗史朝义的表现可点,这回他们把李明夷也编进了轮班里。
“喂!”
龇牙咧嘴的,是个五官凶狠的突厥士兵。看着无甚表情的中原面孔,忍不住张口喷气。
“你下手这么重,是想替你们那些汉人报仇吗?”
鲜红的血液从深色的皮肤上流淌出来,深可见骨的伤口中,血淋淋的肌肉和血管都随着他说话的语气勃勃跳动。
李明夷拿布帛用力地压塞进去。
“嘶你!”士兵疼得手指乱舞,更狠地瞪他一眼。
“不想死的话。”李明夷心平气和地道,“还是别动了。”
对方的眼神阴鸷下来,盯着自己器械进出的伤口。
“我告诉你,他们刺我这一刀,我必还以十刀,不,是一百刀。”
说到这里,他桀桀笑起来。
“那个姓李的,我们将军马上就能宰了他!”
李明夷手上的动作一顿。
或许史朝义的想法很美好,但换了这些真切付出血肉的人,就未必了。
给他处理完伤口,天色还未亮起。
李明夷来到另一处营寨。
这里关押的都是唐军的俘虏,且人数越来越多。其中有一小部分是李光弼的部下,大多数则是自组织的义军。
根据史朝义的指示,对其中反抗不顽劣者,都要进行医治。
“李先生。”刚一进去,就看到周满笑吟吟走出来,手上还提了个脏兮兮的木桶。
李明夷向他颔招呼:“怎么在这里?”
“那些士兵说,他们都是从干杂事做起的。”周满浑不在意地往前走着,顺便和两旁看守的燕兵打了个招呼,表情倒是热络。
“哼。”旁侧的士兵斜眼看着他,并不打算理会。
初入军营,又非同族,被排斥也很正常。
两人错身而过的时候,还能闻到木桶里传来的不妙味道。看来燕兵对周满十分警惕,不仅没有重用,连正常的后勤也不敢放给他,只让他在俘虏营收拾便桶。
“回去吧。”李明夷把周康的嘱托带到,“你父亲很担心你。”
周满顿住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