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啊,人都死到哪里去了?”
他东张西望,终于看到学校围墙外面的冲天火光,“啊?难道开战了?这怎么行,我可是和平主义者!”宋自乐三步并作两步,正要冲往斗殴第一现场维护世界和平,突然顿住。
原因很简单,有时候,打架和看热闹比起来,后者会更有吸引力。
“如果不好看再阻止,就这么定了!”宋自乐握拳自言自语,打算找个最高的地方当观众席,视野开阔,看起来才过瘾。
市立第一高三面环山,一面靠海,其中一座山上有间天文台的观测站。一些浪漫又无心向学的男生会在课余或干脆跷课约追求中的女孩到上面去看大气流星雨、
火星冲日等天文奇观,有时候,观测站甚至比电影院咖啡馆这些常规约会胜地更加热门抢手。
观测站的房子白色、圆顶,无论白天黑夜一样显眼。通往那里的台阶呈“之”字型,蜿蜒而上,门口一个环形露台,非常童话。
洛伦佐深深地吸了一口夜晚山中的空气,然后把它压在肺里,没有呼出来。
“你想憋死自个儿啊……”
背后有淡淡的声音随风飘来,那份寂静和恬淡与山下的火光、喧嚣、人山人海仿佛完全隔绝。洛伦佐慢慢地放松双肩,笑:“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这里了。”
嘉睿轻轻地笑,然后缓慢地咳嗽两声,“不可能,你这个破坏神永远也不会明白。”
洛伦佐回过头,声音里有玩笑似的不满:“喂,在你们几个眼里我永远都只会毁东西吗?”
“不。”嘉睿神色淡漠地回答,“你还很会骗人。”
“……”
“一骗几十年、甚至亿万年……以假乱真。”
洛伦佐靠在露台上,朝天空静静地望了一会儿,“如果我说,一开始我并没有骗你们呢?”
我是真的想看看我们自己的世界,由我们亲手创造出来的世界。
——把“地狱”变成“地球”。
他忽然笑起来:“说真的,那个时候的地球,真的是个名副其实的地狱——海洋像锅沸腾的稀粥,到处都是刺鼻的硫磺味儿,你们怎么会想起来选择她?那时候任何一颗星球不都比她好得多?她哪里值得你放弃天堂里崇高的地位,在这里流放数十万年?”
寂静的天幕上,繁星万点,周围也安静得像回到了开天辟地伊始的太古时代。没有虫鸣,没有鸟叫,甚至连翱翔天地间的风声都悄然遁去。想起来,他们究竟等待了多少个黎明、晨昏,才创造出这样一个世界……
嘉睿淡淡地笑一下,那是发自内心的愉悦。然后他缓缓闭上眼睛,“真正的天堂,即使看起来像地狱一样,还是有她无法遮掩的魅力。”
“我从来没后悔过这次流放。即使失去了天使荣耀的光环和羽翼,即使数万年来只能依靠回忆和眼前这台望远镜来仰望曾经的故园……”
“只有当你从银河里选择了一颗星球,才能体会整个宇宙的博大;只有当舍弃生生世世轮回的权利,拥有一个终会走到尽头的生命和躯体,才真正明白能够活着这件事,本身有多重要……”
身后已经安静了很久,洛伦佐才抬起头。尽管一再隐忍,泪水还是轻轻地滑落下来。
“主神已经原谅你了……”他摘下手套,抬手放在朋友的额头上,慎重缓慢地印下一吻,“你一定很想家,回去吧……回你原来的天堂……”
巨大的、洁白的羽翼缓缓展开,覆盖包围住那个身体,化作点点光晕逐渐散去,像夏天快要结束时的萤火虫,不顾一切代替月光照亮最后的黑夜。
洛伦佐在消散的星光里站了起来,目送最后一点零星的萤火飞升上无边无际的夜空,最终完全融入其中。
“回家吧,加百列。你流浪得太久了。”
???
重新戴上手套,洛伦佐转过身,凝视着十米开外站在台阶上的少年。
沉默良久,他先开口:“不要告诉那两个孩子。”
宋自乐慢慢点点头,问:“是谁?”
他难得一次没有笑容地讲话,洛伦佐扯扯手套,“你还是别知道的好。”
“这么说来,是我认识的人?”少年思索一秒,又问:“芳雍吗?”
摇头否定,洛伦佐经过他身边时搔了搔那头卷发,“别猜了,与你无关。”
宋自乐又喊:“是不是杨?”
这回洛伦佐连头也没回:“谁也不是。”
“不是芳雍,不是杨,更不可能是我老爸——他连你都打不过。”宋自乐尾随其后,“还会有谁?难道是我大哥?可是他明明拒绝了长老会的邀请。”
洛伦佐没有应声,而宋自乐也没有再跟上来。走出很远后,洛伦佐下意识地回头,后面空空如也,刚才的少年不知道去了哪里。
真正的战争,才刚要开始。
???
厉冰彦突然顿住,预感到什么似的猛然转身,仿佛在回应他一样,半山腰上腾起星星点点的银色光华……他怔怔地看了很久,胸口和喉咙像被什么奇怪的东西塞住了,无论如何都回不过神来,直直地望着那些光辉升腾、消失,心中莫名被一种逐渐远去的悲伤充溢。就连艾柏与拉斐尔的正式交锋都浑然不觉。
风开始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盘绕在拉斐尔的周身打着漩涡,起先只是一丝丝、一缕缕的微风,轻柔得像少女的手指,好奇地玩弄着他的衣角和发梢;数秒内就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猛,仿佛要把所及之处的一切撕裂!
艾柏的视线紧紧盯住对手的每一步动作。他脚下的大地发出轻微的开裂声,一条条黑色的裂纹以他所站的地方为中心,不动声色地向四周飞速延伸出去,如同这个城市疏密的交通网,转眼之间遍布每个人所在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