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势渐小,行走在外的人手里拿着还在滴水的雨伞,踩着潮湿的地面匆匆而过。
谌姚站在楼下往下面看,粉色的木槿花开得正艳,枝繁叶茂,淡紫色的花瓣,雨水凝成露珠,极富雅趣。
雨后的凉风拂过,清爽宜人。
“老太太已经脱离危险,住进病房了。老头子正守着,你到底去哪了啊?”杨阿姨交代完事情,还是要探个究竟,她毕竟说出去她是回家拿东西了。
“我去找父亲了。”谌姚不隐瞒,直接从头打尾说上一遍。
杨阿姨懵愣半晌,震惊和担忧写在脸上,一时间难以消化,但她终究是向着谌姚的。
“你晚上肯定不会回去了,明天早上我给你带鸡汤,老太太和泽棉的一起带过来。”杨阿姨实在心疼谌姚,她不太会说话,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杨阿姨,又要麻烦你了。”谌姚是真心觉得亏欠她。
杨阿姨与谌姚告别,坐着电梯下去。
谌姚回过头往奶奶的病房走。
医院的走廊很长,以前她不懂为什么一条简单的走廊可以延申如此。
她每走一步,脑子里的影像便会越加清晰。从很久很久前奶奶拿着蚊香盘问她是不是把里面的铁丝圈烧断掉。
谌姚当时站在井水旁压着井水,她调皮地摇着头说:nonono
奶奶举起盘子底在眼面前看来看去,不解地问她:哪里漏了?
在槐树下,她躺在奶奶的怀里,自在地眯着眼。
奶奶拿着木梳子一缕一缕地扯下她的头,找出藏在里面的虱子。
最后,奶奶实在找得老眼昏花,直接趁她睡着把她头剪了。
一觉醒来,她成了光头“和尚”。可想而知,她哭得有多伤心。
再到前段时间奶奶卧在床边与她谈心:所有的情绪都很重要。
不知不觉她已经到病房门口,她回过头看着冗长的走廊,原来她与奶奶的回忆落在了那里。
她转过脸透过玻璃正好看得见爷爷,他正端着水,拿着棉签,一点点沾上去。
躺在那里的奶奶,花白的头深陷在枕头里,紧闭的眼睛像是睡着了,或许是感应到了爷爷的动作,她的嘴巴微微地张着,水喝了进去。
谌姚揉揉酸涩的鼻尖,眼泪啪啦落下来。
她以为作为父亲的女儿已经不幸,她忘了儿子的不幸在母亲那里总是要加倍的。
。。。。。。。。。。。。
谌姚坐上电梯,手指按住楼层又停下,她犹豫着跟着电梯到了一楼。
外面阴雨绵绵,方才还雨势变小,这会又开始啜泣起来。
她随着人群出了大门,坐在屋檐下的长凳上。
门口的人撑开伞,蹙着眉抬头看一眼这滴答没完的雨,步履匆促地离开这里。
凉飕飕的小风夹着雨一股股地打在谌姚的脸上,热烈酣畅。
谌姚抬起手指拨开黏在脸颊的湿,她的指甲缝隙里微红,那是泽棉的,是来自他身体里面的血液。
一个人需要怎样的勇气才能不要命地冲过来保护另一个人。
在满院弥漫的细雨中,在这样一个生与死交织的医院里。
像是上帝的苦心安排。
都说医院的墙比教堂听过更虔诚的祈祷。
她对着这里的每一处祈祷,先别让她死,让她试着活下去。
谌姚起身回到三楼的病房,南也坐在走廊,长腿岔开,打着带泪的哈欠。
他抱着手臂斜靠在椅背,一转眼就瞧见谌姚像个门神站在那里,脸贴在玻璃上。
“你进还是不进?”南也睨着她,真想一脚踹过去。
在南也起身真的要过去动脚的时候,谌姚握住把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风吹动窗台,白色的窗帘微微浮动,细雨飘了进来,只少许的落在台上。
白色的病床上,泽棉侧躺在那里挂着水,液体在透明的管子里流动,进入到他的身体里。
谌姚走过去,试了试他手上的温度,抚摸着他手背上的青筋纹路。
她坐下握着他微凉的手,贪婪地目光想要将他看个遍。
他身上盖着薄毯,病号服的袖子有点短,完全盖不住手腕上的串珠。
长睫盖在眼下,白皙的面庞渐渐有了红润,艳丽的薄唇干裂到起皮。
谌姚伸手去端水,正要起身去找棉签,手被拉住。
泽棉已经睁开眼,双眸直勾勾地盯着她,一边的眉毛挑着。
他眼底的情丝缠绕,让谌姚恍惚他到底是不是受伤了。
“你都不试试水温吗?”他身体侧卧,眼神像是在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