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歸忍了忍,沒忍住,抱怨道:「你對我有點苛刻,愛吃零食是每個人的天性。」
不過他也只敢動動嘴皮子,若是讓他繼續挑釁下去,他是肯定不敢的。
可沈雪遲只是輕笑了一聲,並沒有做過多解釋,但青年聽著莫名脊背發涼,就像他曾經腸胃不好卻愛喝冰牛奶那樣,最後男人治的他看見牛奶就害怕,想到這,春歸噤了聲,不再繼續追問了。
雖說是幫忙看文件,但春歸畢竟太多年沒上班,看那些報告就像看天書,沒一會就倒在沙發上睡著了。
他醒來的時候牆上的時鐘剛好指向六點,青年摸了摸蓋在自己身上的毛絨毯子,啞聲道:「這毯子好柔軟,家裡也備一條吧。」
沈雪遲正在敲電腦,鍵盤聲有意放輕,見對方醒了,他按壓了一下酸脹的眼窩,起身擠到容不下第二人橫躺的沙發上,「這條就是從家裡拿來的,當時你更喜歡印著雞蛋花的那條,還想把這條丟掉。」
「是嗎?那我跟它道歉。」春歸懶洋洋地張開雙臂擁抱他,感受著兩人之間親密的溫暖。
準備離開公司的時候,沈雪遲沒有讓司機來接。他半蹲下來替青年穿好鞋子,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又替對方圍上一圈圍巾。
比起使用交通工具,春歸更喜歡和男人手牽手散步,觀察他們生活中細微的變化。
例如開的店鋪商量著下次來吃,路過蛋糕店時會購買一塊奶油蛋糕和幾個蛋撻,偶爾碰見賣氣球的老人,會用五塊錢兌換一個紅色愛心氣球。沈雪遲會把白色的線繩綁在青年的手腕上,滿意地笑道:「這樣跑丟了我也能找到你。」
而這時,春歸都會控制不住地亂想,十五年真的還能保持熱戀期嗎?
況且那已經不是十五年,而是摻雜全部世界的一輩子了。
正常來說,人就像一片葉子,從生到死,他們度過的每一天看似相同,卻又完全不同,但沈雪遲是實打實地不停重複經歷,崩潰重組,他是真的瘋過,不然也不會出現在精神病院。
剛回來的那幾天,春歸還會躲在被子裡偷偷哭泣,他想沈雪遲怎麼這麼可憐啊,居然攤上了這麼不正常的自己。為了彌補,他會下意識做出一些討好對方的舉動,好像不那麼做,就對不起沈雪遲做的這些事了。
還說什麼不需要回報,你幸福就夠了。
這個世界上有幾個人能真正做到不渴望愛的回饋?至少春歸不相信沈雪遲能做到,對方恨不得把他扒皮喝血永遠融為一體,偏偏愛講一些君子理論。
但當沈雪遲面對他下意識的討好,長篇大論的告白時,男人沉默了一會,突然笑道:「不需要什麼感人的話,陪在身邊就足夠了。」
春歸瞬間鼻子發酸,心臟被狠狠攥住一樣,委屈地哭出來。
他想沈雪遲真的瘋了,而且壞的無可救藥。
說這些話,不就是想把他永遠困在自己身邊嗎?
可根本不是。
分明是他對沈雪遲太壞了。
一個小小的自私的願望,竟然困了沈雪遲這麼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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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春歸才擔驚受怕地把手錶從口袋裡拿出來,他在懷裡藏了好久,還險些被沈雪遲擁抱的時候發現。
他嫌店員包裝的盒子不好看,特意加了八十塊錢,讓對方換了她們店最好看的絲絨盒子,四四方方的,刻了沈雪遲的名字,剛好能握在手心。
青年探出上半身,瞥了眼還在浴室放水的沈雪遲,在房間裡轉悠起來。
他想找到一塊難度適中的位置藏起來,等待男人自己發現。
但衣櫥書櫃那些太簡單了,保險柜呢他又不知道密碼,思來想去還是放在床頭櫃最底層的抽屜比較保險,如果沈雪遲某天要用到裡面的東西,打開來看,一定會被自己的禮物驚喜到。
想到這,春歸彎起嘴角,他趴在床上,捏住底部抽屜的小圓球,本以為裡面會放著一些床上用品,可打開來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的小木匣子。
青年頓了頓,他遲疑了一會,回過頭,沈雪遲還沒有出來。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打開盒子,卻發現裡面放著一件他意想不到的東西。
他以為它早就被自己扔進垃圾桶、送去廢品回收站了,卻不成想,男人在他離開後,又默默地把它從垃圾桶里撿出來。
沈雪遲大概就是這樣的人,儘管春歸會把自己的心傷得爛透,可他會一直笨拙地用針線把不值錢的破爛心臟縫補起來,然後拍拍春歸的背,在心中道:「我和你會永遠在一起。」
第78章
休息日的時候,沈雪遲和春歸去了趟墓園。
他們以為沒有到清明節,過來探望逝者的人不會很多,可在墓地管理員的帶領下,他們踏上一層又一層階梯,灰色的墓碑前擺滿了色彩艷麗的鮮花,管理員還貼心地為它們放上一把小傘,防止雨水將這些花浸爛。
有的墓碑前放著幾瓶酒,旁邊擺著兩個小瓷杯,一杯已經喝完了,另一杯大概還在等缺席的某人幻化成人間風雨,共同酌飲這杯喜悅。
春歸收回視線,望著前方好似數不盡的台階,他突然感到一陣緊張,不由自主地攥緊了身邊人的手。
男人沒有看他,始終盯著前方,唇角卻揚起淺淡的笑容,沒有猶豫地回握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