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最圣洁的白衣,而那时恶魔一定会非常狼狈。他一定要表现得全不在意,用纯洁的白衣为恶魔拂去身上因为火焰而出现的深黑色的碳痕。这会成为一个至关重要的心动节点。
台本都已经写好了。
他将救下火刑架上性命垂危失去一切希望的恶魔,按照计算,救赎来的越迟,就越是刻骨铭心。他掐算着时间,整理着身上的衣物,思考着怎么让年轻的塔克修斯对他更加感激涕零。诺亚不介意夸大他的付出,利用恶魔的脆弱。
就快了。
他忽然有了一种将一切握在手中的深紫色的愉悦。如果这次能把黑暗神拿下,那么再花一些时间解决光明神,他就会彻底而辉煌地完成任务,甚至是额完成。
诺亚透过建筑物之间的缝隙注视着广场的一角。
虽然他习惯隐于幕后,但是他也不会蠢到就让一切在远离自己的遥远的地方生。他正想着时候快到了,试着调整角度找到恶魔的位置,却忽然听见广场中传来一阵骚动。这阵骚动来由不明,诺亚离广场太远,暂时无法确定骚动的具体来源。他有点困惑地向前走了两步。
问题是还不够快。
铺天盖地的光芒席卷了整个广场,也刺痛了圣子的眼睛。忽然之间,广场成了一个透明的容器,其中似乎装有太阳,所有的一切都被封闭在广场之内。圣子试着朝前走了两步,然而还是什么也看不清。
“不是吧。”他喃喃道,忽然感到他的计划无可奈何地滑向了不可知之处。他开始后悔自己将光明神赐给他的能够阻挡一切光明攻击的道具放在房间里——那也是无可奈何,谁知道恶魔对这种道具会不会有什么反应。
但他很快就逼迫自己恢复了冷静。他要求脑海中的系统检测黑暗神的位置,随后又犹豫了一下,加上了一个小小的要求。
好在,他收到了两个好消息。
在突如其来的光明中,黑暗神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而光明神不在此处。天知道诺亚看到那铺天盖地的光明时有多么恐惧,他第一秒钟就猜测是不是代表光明的神祗出现在了这里。那对他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那么究竟是什么人有能力布下这样的光明,又想要做什么——
诺亚犹豫了一下,他咬紧牙关,最后看了广场一眼。问题是他无法窥探这份光明背后究竟有什么,也无法踏步而入。圣子知道做决定要果断,所以他迅地转身,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转角处。他决定尽快将房间里的护具拿来。这样,至少能让情况在他面前稍微明晰一点。
糟糕的是,所有的圣殿骑士都不在他身边,他不得不耽误了一小段时间。
等到他回到广场时,广场上的光芒毫无疑问大大减弱了。
诺亚戴上护具,他迅地迈动脚步,打算到广场里一探究竟。这下他不担心他的身份不应该出面了,因为毫无疑问广场上一定生了什么。
可是,就在他的脚尖马上就要触及那一片光芒,并且将它轻轻踏碎时,仿佛一下子改换了天日,头顶上蔚蓝的天空与没有一丝瑕疵的阳光悄无声息地熄灭了。纯黑色的雾气悄无声息地将他卷入,夹杂着黑暗和鲜血的味道,危险就在这片雾气中叫嚣着。
圣子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见过这种力量,他知道这种力量,忽然间,他早就愈合的胸口再度疼痛起来,那里曾经被这种力量不容置疑地劈开。圣子知道不对,他的大脑飞地思考着,腿脚早就提前做出行动,他试图撤出广场,然而浓雾中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危险的剧毒已经涌进了他的身体。
诺亚和广场上的其他人一样,像一只木偶那般摇摇晃晃了两步。
随即昏倒在教廷的广场上。
*
埃德温悄无声息地睁开眼睛,他睁开眼睛,现自己躺在房间里的四柱床上,被褥干燥而柔软地拥抱着他,深色的帷幕垂落,在地上逶迤地铺陈开来。
主教灰色的眼中涌现出一点迷惘之色。他急促地拉开帷帐,阳光斜斜地从窗棂射进来,在地上铺开淡金色的斑痕。屋子中的家具缄默而安静地矗立着,外面没有人敲门,主教房间外的走廊上一如既往,静悄悄的,很少有人打扰。
在那一瞬间,他几乎要怀疑他只是做了一个错乱的迷梦。
埃德温的双眼慌乱地在室内巡视着,他的心再次因为失去的恐惧怦怦地跳动着,脑子里无暇去仔细思考所生的一切。但很快,他的喘息平复下来,主教伸出左手去抚摸自己的脖颈,就好像那里还残留着恶魔的亲吻,指尖也似乎还感到一点儿濡湿。
神明……
神的眼泪。
埃德温缓慢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午后房间特有的木头干燥的气味,但那已经被那股强烈的玫瑰气息所掩盖。玫瑰的甜香蓬勃而猛烈地席卷了整个房间,就像是这里种下了一大片玫瑰花圃,坚决而炽烈地昭示着他的存在感。
主教走向书桌,这是他目光所及看见的第一样东西,一束绽放的玫瑰,就像鲜血那样红。不期然地,埃德温又想起他最后目光中那双深红色的眼睛。埃德温走近它,靴子在地上踏出清脆的响声,它开始想神明的事情,并且伸手去触碰那束玫瑰。
玫瑰仍然插在笔筒里。
在埃德温拨弄玫瑰的那一秒钟,笔筒里掉出一枚信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