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玉笑着逗他:“无所谓,你不要我就拿到集市上去卖。”
离开饭店时,背篓空了,篮子也空了,林婉玉一身轻,走路的脚步也快起来。她去了集贸市场,那儿卖的东西极少,多数都是农副产品,日用品都由供销社卖,大部分东西还得凭票供应。
农村收入低,除去吃饭,日常开支就是买生活必需品以及人情往来。给他们卖农副产品不现实,只能去看看日用品。
林婉玉去了供销社。县城的供销社极大,足足有五间店铺,衣食住行全都可以在这里买到。这个点,很多人都在午休,售货员坐在柜台里,懒洋洋地打着呵欠。
她从布料看到肥皂洗衣服,再看到白糖、火柴和煤油卫生纸,每一样都看得很仔细。
售货员看她的穿着举止,知道是不买只看的主儿,也懒得理她。
看完之后,林婉玉心里有了底。火柴和卫生纸价格低,在农村又是紧俏的生活用品,带回去能快速脱手。
但卫生纸占地方,火柴方便一点。于是她走到售货员对面,轻声问道:“同志,火柴批发是什么价?”
售货员朝她翻了一个白眼中:“我们这儿只有零售,不搞批发。你哪个单位的?”
林婉玉摇头:“我没有单位,是个人需要。”
售货员扯了扯嘴角,心里想哪里来的土包子,竟然还会问批发价。她说:“批发价要有条子,没有条子只能按零售价卖。”
现在都半开放了,自由市场,哪里还需要条子?左不过是售货员看她从乡下来的,不想搭理她,反正卖多卖少,一个月就领那点工资。
“那就给我来两包吧。”林婉玉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掏钱出来。
现在供销社这个单位是商品流通中重要的一环,不过再过十年,就会被私营商铺挤兑,失去零售行业的龙头位置。这些不可一世的售货员,就会面临着下岗失业的问题。
“八毛钱。”售货员从柜台里掏出两包火柴,扔在柜台上。
一包火柴是十小盒,一小盒的零售价格是四分。批发价算起来应该是三分,她顺路带回去,每小盒赚一分钱。一件火柴盒,也才一块钱。
林婉玉不会看不起这些小钱,她做过财务,懂得聚少成多。像火柴这种生活必须品,人家一买就是一包或者两包,销得很快的。
拿到了火柴盒,她看到生产厂家就在县城里,便决定过去看一看。
县城不大,在路上问了几个人,步行半个多小时就到了。
火柴厂的大门已经有些年头,显露破败。走进去,一间高大的厂房映入眼帘,灰色的外墙经过风吹雨打,积了一块一块的黑皮。林婉玉有些感慨,任何的人和事,在历史的洪流中,都显得微不足道。
再过上十几年,打火机普及,火柴也会退出历史的舞台。能存活下来的,都在苟延残喘。
有工人进进出出地搬货。其中一个戴着红色袖章的男人看她面生,走过来问道:“你找谁?”
林婉玉也不怯:“我找销售科科长。”
“销售科长?”男人狐疑地看她,穿着粗布衣,一看就不是职工,肯定是乡下来的,“找销售科长有什么事?”
林婉玉说:“我来谈进货的事。”
“你哪个单位?”男人问。
林婉玉:“我没有单位,我是个人。”
“个人?”男人皱着眉头说:“个人进什么货?”
林婉玉看他:“您要是管销售,那我可以跟您聊聊;您要是不管,那我自己去找销售科。”
“销售科的人出去了。”男人不高兴地说。
“那我找厂长。”林婉玉不卑不亢地说。
男人用不屑的眼光打量她:“你谁啊?厂长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林婉玉抿嘴:“那麻烦您去通传一声,问问厂长愿不愿见我。厂长要是不愿意见,我马上就走。”
她往后退两步,仔细看这个男人。他戴着一副粗框眼镜,很符合影视剧里那种固执又自大的刻板印象。她忍不住说:“哥,现在改革开放了,不兴过去国家统管一切,咱办事看人得灵活一点。”
男人想发火,后面传出一个硬朗的声音:“咦,你这个小媳妇儿还懂得挺多。”
林婉玉循声看去,一个国字脸,身着天蓝色中山装的中年男子走出来。戴眼镜的男人回头,殷勤地打招呼:“厂长好。”
“我是厂长刘海明,你找我?”厂长和蔼地说。
林婉玉点头是:“刘厂长您好,我是从江河公社宝塔村来的,我叫林婉玉,想批发火柴回去。”
刘海明饶有兴趣地问道:“你要多少?”
林婉玉直爽地说:“我先要两件,我自己搭火车带回去,等全脱手了我再过来拿一点。”
“两件太少了。我们给供销社,起步就是二十件。江河公社也是我们供货,给了你,影响他们的销量。”刘海明说。
林婉玉淡淡地笑道:“现在政策鼓励个体经商,只要不违法,买卖自由。江河供销社要二十件,我要两件,您厂里多就多两件的销量,并没有什么损失。这两年的风向,想必您深有体会。很多物品的价格已经由市场定价,国家不再管控,要是还守着过去的销售方式,等私营火柴厂建起来,您这边就得歇菜了。”
戴眼镜的男人不服气地说:“我们是国营厂,不可能黄了。”
林婉玉和气地说:“现在好些东西供应不要票,就是一个信号。由市场定价,适者生存,国家要发展,就必须轻装上阵,扔掉一些冗沉的累赘。”
刘海明看她的眼神多了一丝赞赏:“你这个小媳妇懂得挺多。”
林婉玉不说自己从后世穿越过来,说了别人也不会信。她说:“火柴是日常生活的必须品,缺点是不防水,遇潮了敲不燃,带出去也不方便,若是有人研发出轻便易携带的打火机,价格也不贵,火柴就没有优势了。”
“有这个可能吗?”刘海明不太相信地说。